在席步芳的人生中,除了少时投效叛军被人当做奸细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之外,之后真没人敢对他有丝毫不敬,因为所有人一提到席步芳,脑子里都会想到笑面罗刹这个称号。
笑面罗刹,面如冠玉,却杀人如麻,睚眦必报。
在席步芳踏上那至高的位置之后,就更没人敢对他不敬,就连一直打天下的忠实臣子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敢直视他的双眼,而是畏惧与敬重,在齐国的朝堂上,完全就是席步芳的一言堂,他说什么,没人敢反对。
可是现在。
高高在上的开国皇帝的灵魂却附身到了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燕国后宫的一个小太监身上。
席步芳冷笑地睁开了双眼,那双眸中冰寒似铁,冲天的怒意一层又一层重叠在眼底。
此时,侍卫将最后一板重重打在了席步芳身上。
暗红的血迹沾湿了他灰色的衣摆,席步芳一字未吐,双手青筋外露,冷着脸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他这一动作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洋洋得意的郭公公都一时哑了声音。
“打完了?”沙哑的嗓音。
席步芳如同松柏一般挺立站着,哪怕脸上苍白如雪,冷汗直冒,那股俾睨天下的气势却无法掩盖地向在场的所有人施展了出去,一时之间,现场寂静无声。
鲜红的血迹蜿蜒地顺着青年的衣摆往下流淌,然后一滴一滴洒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席步芳面无表情先是走到执行杖责的两名侍卫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眸如同鹰隼一般,平静中隐藏着无法遮挡的凶狠之光。
他又问了一声:“打完了?”
两名侍卫被他的眼神摄得往后退了两步,只感觉全身都沐浴于一股令人畏惧的气势之下,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打,打完了。”连回答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席步芳轻轻勾唇,转回身去,平静的双眼紧盯着突然噤声的郭公公,微微沙哑地再次问道:“郭公公,可是打完了。”
身后,席步芳的视线一抽离,那两名侍卫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惊惧未定地对视了一眼。
这小子怎么突然变了一个样,只是被他盯着,就感觉心脏都快要爆开一样,吓人得很。
郭公公同样有这种感觉,而且还比那两名侍卫更加深刻,只是被席步芳这么看着,他就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凌迟杀死一样,双脚都软了,只是作为总管的颜面,咬着牙支撑而已。
“你……”
只说了一个字,郭公公就觉得心脏快要麻痹了。
“我?”席步芳一步一步慢慢走到郭公公面前,面色平静,步伐平稳,完全让人联想不到他是一个刚刚被杖责了六十大板的人,也正是如此,才更加让人惊惧不已。
他们有这种反应也属正常,席步芳哪怕是披着一个懦弱的小太监的皮子,内里也还是那个杀伐果断,在残忍的战争中沐浴的王者,他的眼神,可不是宫廷里这些宦官侍卫能抵挡得住的。
还好,正在这时候,御膳房的谷满小公公出现在了行刑现场,清秀的小脸上有两个酒窝,一笑起来,让人不由自主也心情愉悦起来。
“郭公公安好,义父让奴才替他老人家给您老问声好,别跟我们这些不懂事的计较。”谷满是一听说席子被杖责的消息就赶了过来,看眼前的情况,还以为没有开始,笑眯眯就上前对着郭公公拱了一下手。
郭公公这才自找台阶下,冷哼了一声道:“这小子命大,打完了,你把他带走吧。”
谷满有些狐疑,但脸上却笑着,并不怎么相信,郭公公跟义父一直不太对盘,看席子还能站立的样子,难不成真是郭公公手下留情了?
“那就多谢郭公公手下留情了。”谷满说完,这才过去作势要扶住席步芳,眼角余光一瞟,顿时脸色大变,差点没绷住发火。
席步芳冷冷看了自带笑脸的小太监一眼,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出了一点蛛丝马迹,这才启唇道:“走吧。”
谷满压下怒意,想再去扶他前行,却再次被拒绝,只得在前面带路,可牙齿都咬得嘎嘣作响。
迈步前,席步芳分别扫了郭公公跟那两名杖责的侍卫一眼,到底是理智压住了冲动,若非谷满这个小太监的出现,他定然已经杀了胆敢对他不敬的人,而结果必然不会太好。
席步芳很有自知之明,他现在只是宫里一个小太监,就算武力高强,也拼不过宫中侍卫的穷追堵截。
来日方长,席步芳微微眯起了双眼,勾唇一笑。
与此同时,郭公公三人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寒噤。
“你们两个不长心的,还不过来扶杂家回去。”郭公公脸色铁青的对两名侍卫发火。
侍卫赶紧上去一左一右扶住郭公公,却脸色怪异地对视了一眼,就垂着头,没敢说话。
就在三人离开后,只见原先郭公公站立的地上有一摊水渍,一股刺鼻的尿骚味慢慢蒸腾在了空中,也怪不得郭公公脸色铁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