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席步芳的胸口湿了一块,梅钰走出承乾宫时,双眼更是微微泛红。
但是当事双方在之后却全然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
席步芳是心虚,而梅钰则是害臊,他可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有过那般脆弱的一面。
宣王继承皇位,已经成了顺理成章之事,燕帝才刚刚咽气,宣王就在漆丞相与众朝臣的簇拥下,登基为帝,是为仁武帝,这一年也被称为太初元年。
皇位来得如此轻易,梅钰却并不太想接受。
他木着脸从漆丞相的手中接过圣旨,两日后就坐上了那个象征着最高地位的宝座,看着朝堂上神色各异的诸位大臣,心境复杂。
“此次齐侯犯上作乱并行刺先皇,一日后执行斩立决,其余党羽从犯按罪名高低依次问罪,调查一事就交由周尧来办,务必查清所有牵连人员。”
周尧出列,听令。
站在大殿上的某些大臣神色慌张。
仁武帝却只当未见,细细梳理了宫变的一些细节之后,一直沉默站于大殿的林戴跪在了冰凉的地上。
“此次宫变,臣救驾不力,还请陛下收回兵符。”他低着头,双手越过头顶,将兵符呈上。
少许大臣有些惊异,但不少大臣却一脸了然。
林贵妃参与谋害先皇之事若是追究下来,林家至少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但林大将军此次实则救驾有功,又将兵符交上,就看现任皇上买不买账了。
显然,梅钰还是买账的,收回兵符后就打算放林家一码,只是林贵妃却……谋害先帝的罪名,却怎么都是少不了的。
梅钰将兵符拿在手中,转眼就看了席步芳一眼,眼中神色莫测,就说道:“此次宫变,席步芳功不可没,朕将虎符交于你手,希望你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
席步芳挑眉,有些惊诧,他可从未想由自己接收兵符。
而听到这个决定后,漆丞相也皱眉,立刻上前制止:“陛下不可,兵符怎可交由一个宫中内侍之手。”
梅钰面色未变,不容拒绝:“既然如此,那朕就封席步芳为忠武将军,在京中另开府邸。”不容大臣再说什么,新上任的仁武帝就做了结论:“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多言。”
席步芳接过兵符,脑子里倒是闪过了几个念头,但是在抬头时,却是微微一笑,领旨谢恩。
退朝后,众臣窃窃私语。
皇上一登基,给蔡康、施卓尔等加封官职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席步芳,一个皇宫内的太监,怎么能被封为忠武将军,且还将兵符赐下。
果然是年纪尚轻,被身边的内侍给影响了。
也是这位的运气好,若是宫变时献王在京城,这个皇位哪里轮得到毫无作为的宣王来坐。
恩,也是,不过我可听说,林贵妃对先帝下毒,才引得先帝昏迷,否则齐侯怎么能有机会发动宫变。
是吗?这我倒是没有听说。
咳咳!咳咳!交谈的大臣看到了走近的林戴将军一眼,瞬间就停下了说话声。
林戴脸色未变,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为还未回京的献王担忧的一声暗叹。
只希望皇上能看在兄弟之情的份上,不牵连到献王身上。
他回府过后就飞鸽传书,将先帝驾崩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而此时在宫中,早已是白布飘飘,慕禅来报:“殿……陛下,林太妃娘娘在天牢自缢了。”
梅钰揉着太阳穴,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刚听到还有些不太相信:“你说谁自缢了?”
慕禅重复了一遍:“献王的母妃,林太妃在天牢中自缢了。”
林太妃涉嫌谋害先帝,第一时间就被押入了天牢,只是此人却不是那么好处置的,他本来想等燕帝的丧事办完后再慢慢处理,却不想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林太妃会这么干脆地自缢?
梅钰可不相信。
慕禅顿了顿,“林太妃自缢前,林将军曾到天牢去过,应该是……”
“……哦!”是了。
梅钰瞬间就想到了刚刚在朝上,林戴上交兵符一事,顿时了然于心,“罢了,既然他都表态了,朕也就不追究了。”
只是……
他神色微微抑郁,语气沉重:“兄长当年的冤案还是要重新调查,然后昭告天下,朕想,林大将军应该也没有意见才对。”
至于献王。
梅钰抿了抿唇,“传讯给各位王爷进京,给先帝服丧。”
“是。”慕禅退下。
直到这时候,一直当摆设、十分安静的席步芳才上前从背后将威严莫测的的少年抱住,瞬间就感觉到了这具身体的瘦弱。
不过才区区几天而已,就瘦弱了如此之多,席步芳的心底瞬间就闪过了一抹心疼。
“你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梅钰顺势靠在了身后结实的胸膛上,被他半搂半抱着退到了身后的软塌上坐下,语气难掩迷茫:“我真的当上皇帝了么。”
这么快、这么简单。
他本以为还会花费无数时间才能坐上的位置,突然就空降到了他的面前。
好没有现实感。
直到现在,梅钰都没有那种踏实感。
宫变、父皇被刺身亡、再由他继承皇位。
太快了,也太过不现实了。
席步芳知道他在迷茫,也实在是太过突然,还没有一个接受的过程就被突然推上了这个宝座,换做是谁,都会不知所措。
“你可是众望所归,难道昨天的继位大典,你全程都是混乱的?”但他说话,可一点都不安慰,反而十足的调笑。
但梅钰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你可真不会安慰人。”
席步芳笑了笑,“那陛下需要为臣的安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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