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氏耐着性子,把白天的情况问了一遍,她不傻,原先就知道崔嬷嬷的手段,这才使尽吃奶的劲儿也要叫她回去享儿孙福,这次被她杀了回来,姓崔的当然不会便宜了自己。平氏只恨当时为什么不用些手段,挑出崔嬷嬷的不是来,再借故把她撵回庄子上去,这样她就是想回来,也没这么容易了。
平氏遣散了管事,在幢幢的烛影里走来走去,一天没吃饭了,宫里只准备素斋,且她是去陪着嚎丧的,若是不管不顾吃得肚儿圆,回头哭着哭着打起饱嗝来,岂不要传为笑柄?
可她一点都不觉得饿,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路,还钱,把京郊的田庄卖了,再叫蔡忠出一部分,平氏当然不会自己出钱补亏空而放过他,既然曾经一起发财,出了事就得一起扛着,这样十日之内是能凑够亏空的银子的,可是这些银子才到她手里,还没捂热乎呢,这就叫她乖乖交出来,真是气得内伤呕血!
第二条路,不还钱,虽然那些账册上抓不到他和蔡忠的把柄,可是如果听任杨氏把管事们集体送进牢房,他们的家小就会奔走相告,把她克扣弟妹嫁妆的事张扬的满帝皆知,那些权爵家的贵妇们可不会先查查账本子再来确定事件的真假,她们只会抓住一点鸡毛蒜皮的影子,就兴奋地拿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到时候自己岂不要臭大街了!子昱和锦心还都没有议亲呢!
想到儿女,平氏顿时有了壮士断腕的勇气,将手里的斗彩折枝三果碗往案上重重一放,叫了尤嬷嬷来,吩咐道:“去告诉舅老爷,赶紧把京郊的那片田庄卖了,十日之内我要拿到现银,还有,蔡总管这几日也该到了,叫他一入京即刻来见我。”
尤嬷嬷就明白平氏这是决心剜肉补疮了,也知道是没办法的事,只好劝道:“大太太且不必烦恼,二房没把这些人送官,就是不想闹大的意思,再一件,管事们不好,大太太顶多担一个识人不明的不是,可当初二太太却是答应过,愿意自己出银子贴补家用的,依奴婢看,只过了这一阵儿,咱们再去跟二房要银子,二太太也不能不给!”
平氏拊掌道:“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个巧宗儿,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二房把那个祸害引进了门来,日日在二太太耳朵边上念叨,我这个大嫂倒比个奴才还靠后了!还有三丫头,如今叫人挑唆的也不如以往好摆布了,唉......”
尤嬷嬷替平氏捏着肩,笑道:“到时候大太太亲自上门去要银子,她一个奴才,难道敢插半句话,就连三姑娘,在大太太跟前也是晚辈,只有老实听话的份儿,只要二太太一松口,咱们只管享用现成的银子!”
平氏眉间渐渐浮起喜色,其实长宁侯和襄阳侯的爵禄,支撑侯府这样一份人家是绰绰有余的,那么她从杨氏手里要来的银子就是白进自己的荷包,锦心和子昱还未曾议亲,就算定了亲事,也不急着嫁娶,她一年从杨氏那里打个两三千两银子的秋风,攒得几年,总能风风光光地给儿女办喜事。
至于崔嬷嬷,既然进了侯府来,再有体面也是个奴才,等寻找机会摆布了她,非要叫她再无翻身之日。
平氏越想越得意,气也消了一大半。
可是想不到平女士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设,第二天就随着蔡总管的到来全部崩溃。
蔡总管这一路车马十分顺当,故而提早了两三日入京,还没入府,就有人在他外头置的宅子里等他,叫他即刻入府。
蔡总管见过平氏,才知道二房已经趁他不在的时候发动政变了。
事已至此,蔡忠只得自认倒霉,只想着往后再找机会翻本儿,恨恨道:“大太太且别忙,就算二房清理了几个管事又如何,二老爷离得又远,许多事总是鞭长莫及,二房上上下下总是在大太太手里的!”一头说,一头发恨地攥着拳头。
蔡忠又想起临行前谢墀叫蔡忠给平氏带来一封书信,这时正好交给平氏。
平氏不看则已,折开一看,立时气了个七窍让烟,原来谢墀在信上说,知道平氏向杨氏抱怨家计艰难的事,叫平氏将家中吃穿用度列一份清单送来,短多少银子,可以从他的俸禄里出。
平氏不是没领教过这个小叔子的手段,谢墀既然送了信来,必是对她克扣杨氏嫁妆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她要再去跟杨氏要银子,那就是找死了。
平氏又气又怕,又无可奈何,又不放心,悄悄问尤嬷嬷道:“这件事大老爷知道么?”他知道丈夫的脾气,若是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场争执。
尤嬷嬷不知是起得太早头脑不清爽还是怎么了,忙不迭地安慰平氏道:“您放心吧,大老爷日日早出晚归,哪里会在意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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