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知尧看着她,“哪里稀奇?”
朝雾迎着他的目光道:“这世上,多的是先关心自己的孩子人。更有只关心孩子的人,难产的时候都要保个小的,因为那是家里的香火。你十分稀奇,你是反过来的,眼里只有大人。”
李知尧越发认真了,“那是那些人痴憨,读书读成了榆木脑袋,把前人留下的条条框框绑在自己身上,看不清这世间的真相。往后,我必是与你白头到老,难道还能和孩子白头到老?”
朝雾定定地看着李知尧,目光轻软如水,听他说完了,轻声接了句:“再多说点。”
李知尧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但看她如此要求,便只好继续往下说:“孩子与我们才有几年的缘分?便是顺儿如今才八-九岁,这平日里也多与钱先生和钱荣在一起。与我们这当爹做娘的,一天能见几面?有时不过就问安说上几句话。再往后,他当了太子,去了东宫,再有了太子妃,更是与我们远了。于我李知尧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朝雾被李知尧说得心尖和鼻子里一阵阵泛酸,孕期小妇人的敏感细腻心思难抑,眼泪啪嗒嗒往下落。她又觉得不好意思,忙伸手一把抱住了李知尧的脖子,这就多愁善感地哭起来了。
抽抽噎噎的,瞧着像感动,又像是委屈。
而这哭法,极像了一个毫不掩饰情绪的小孩儿。
李知尧不知道怎么就把她惹哭了,忙伸手抱住她,哄着道:“是我说错什么了?”
朝雾抱着他的脖子摇摇头,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有一点点奶音,十足的撒娇腔调,“是你说得太好了,我没能控制住我自己……”
李知尧听出了她是感动哭的,自然放松了下来,抱着她的胳膊不自禁紧了紧,嘴角也不自觉染开了笑意,心底铺开如春般的暖……
***
李知尧次日起得很早,同样轻着动作没有打扰到朝雾睡觉。她如今怀着身子,浑身疲乏,更需要足够的睡眠来养着身子。
他起床后洗漱更衣,随意吃了两口东西,便上早朝去了。
在朝堂与诸位大臣把朝中大小事情商议一番,最后便提出了要改早朝为七日一上的事情。
李知尧虽是个酷爱独断专行的皇帝,但也不是一点策略不讲。每次他要做类似的事情,都是先把问题抛出来,然后假装贤明地问大臣:“你们有什么异议?”
这种事情,那些手捧道德礼法大典的大臣怎么会没异议?他们明知道李知尧不会听他们的劝谏,但每次也都会抱着“我尽到我的职责”的心态,站出来劝谏几句。
说起来这也倒不是无用之举,他们这么做,心里想的则是——你是皇帝你不听,到时候出了问题,你自己承担,可不能往咱们头上怪。咱们该说的,可都说过了。
此时听到李知尧要把早朝改成七日一上,殿中大臣陆续出来几位,讲明其中要害,让他三思而行。说起来也多半都是空话,大概意思就是你不勤勉,如何得民心之类。
李知尧听他们说完了,最后还是该怎么样怎么样。
七日一早朝的事,便就这么定下了。
下了朝,朝臣们结伴出大殿,此时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对李知尧独断专行不满意,出庆元殿就摇头撇嘴或叹气。现在已经习惯了,他们不去多管多费神,也落得轻松。
李知尧下朝换上便服,也没有在前朝多留。他直接坐辇回坤宁宫去,走之前吩咐身边的大太监裴元,让他派人把大臣送上来的折子都搬去坤宁宫,说他以后就在坤宁宫看折子。
李知尧坐着步辇回到坤宁宫的时候,朝雾已经起来了,但宫里的气氛并不是很好。他不管沿路行礼跪拜的宫女太监,大着步子直接去往朝雾的房间。
进了屋走过红木落地罩,便见朝雾正一个人坐在床头,闭着眼睛用脑门顶着床架子,好像是受了谁的委屈一样。脸色有些难看,眉头也微微蹙着,眼角好像还有些湿。
李知尧走到她旁边,小心翼翼问她:“怎么了?”
朝雾继续拿脑门顶着床架子,深呼吸两口气,才开了口说:“不想说话。”
李知尧想了想,这宫里上下也没人敢给她气受啊,想来想去,试探着问:“顺儿不听话,惹你不高兴了?他又怎么了,你告诉我,我这个当爹的去管。”
朝雾闭着眼睛不动,说话声音很轻,好像使不上力一样,“不关顺儿的事。”
那这是怎么了,李知尧实在猜不到了,于是伸手拽了她袖子问:“那是我惹你了?”
朝雾好像不高兴让他碰,忽一下甩开他的手,抬起头来带着脾气道:“就是你,都怪你,说什么吐不吐的,结果今天早上起来就开始吐了,吐了好几……”
正说着话不知道又闻到了什么,朝雾突然把嘴一捂,忙起身又奔着秋若给她备好的干净小桶边去了。到了旁边,扒桶便吐,有时能吐出东西,有时只是干呕。
李知尧看她这般反应,忙跟到她身后,抬手给她拍完背又顺了顺。等她吐过了,忙又去倒了杯白水来给她漱口。然后一面看她漱口,一面拧眉问:“吐得这么厉害?”
朝雾吐得眼角都是湿的,漱完口放下杯子,转身又去床边坐下。姿势还是刚才那样的姿势,坐在床头,用脑袋顶着床架子,好像有无限的心事在心头酝酿一般。
李知尧把脏了的小桶拿出去,给秋若拿去处理,并让她再拿个新的来。接下新的小桶时,他问秋若:“皇后从早上起来就在吐么?”
秋若点点头,“突然有了反应,早上起来干呕了两下,用早膳的时候直接吐了出来。早膻也没吃什么,就喝了碗白粥。之后吃什么吐什么,吐了好几遍,奴婢看着也着急。”
李知尧轻轻抿下一口气,吩咐秋若:“你现在去御膳房看看,让厨子做些开胃止吐的东西。若不知道做什么,就去问太医院问问。皇后交给朕吧,朕在这里陪着她。”
秋若忙行礼领命,“是,皇上。”
李知尧折身进了屋来,到一边放下手里的小桶,在铜盆边洗了手,又去朝雾身边坐下。他不再问些谁惹了朝雾的废话了,只捏起她的手来,尝试着说话逗她。
朝雾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两下,心情慢慢放松了些。身上难受得要命,心里莫名觉得委屈难过,于是就微颤着声音说:“邪了门了,昨儿还好好的,今早就这样了,我原来是不吐的……”
李知尧看着朝雾这样,与平时简直是两个样子。又娇又作又任性,像极了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的小孩儿。这个样子的朝雾看起来十分逗,他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朝雾自己难受着呢,结果李知尧竟然看着她乐起来了。她越发有些恼了,突然转头瞪住李知尧,一脸的生气委屈,拿手打一下他道:“我都这样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李知尧想忍住的,但看朝雾这偏可爱的模样,怎么也忍不住。她自己大约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样的,她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身体上了。
朝雾看李知尧忍不住笑的模样,更气了,拧着眉抬脚就踹了他一下。
李知尧这便又忍了忍,伸手把朝雾往怀里抱。不管她架胳膊一脸恼色地推他,像只张牙舞爪不老实的尖爪子猫咪,硬是把她抱进怀里,忍了笑说:“不笑了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