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幔帐遮天,有点光穿透纱帐,映在木案之上,如花钿铺陈,细宝珠翠。
三天而已,三天就可以让两家的关系亲近如斯,竟让陆绰给石家留出颜面,究竟是这世道在变,还是人在变?
长亭撑着下巴,长长地叹了口气。陈妪可以活在过去,可她必须清醒。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陆家车队已经休整妥当了,将领死士们再着青盔甲,冷面静待,长亭走出去时,石猛已携阖府家眷来送了,长亭眼神尖,一眼就瞧见了石闵脸色不大好,看见石闵气色不好,长亭没由来地神清气爽起来。
再一细瞅,那位表哥没来,石闵身边换了个人站。
长亭眉梢一蹙,别是昨儿个那少年郎替她挡人,惹了旁人嫌恶吧?
“长姐...”
长宁在唤,见长亭没应,伸手揪了揪长姐的衣袖,再唤一声,“长姐,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长亭这才回过神来,眉梢一挑,轻声反问,“你很想再见到石家人?”
长宁下意识地点头,紧接着就摇头,往长亭身边黏了黏,小声说,“我想再见到阿宣,我不爱同谢家阿燕玩,她不喜欢我,阿宣喜欢我。”
谢之燕是谢家最小的姑娘,与长宁同岁,当真论起来,算长亭的表妹,可与小长宁没有一点儿血脉关联。谢家人不喜欢符氏,自然也连带着不乐意搭理长宁。谢家如此,其他的士族世家也如此。
石宣算是长宁这么些年,头一回遇到的能说得上话的小姑娘。
长亭笑了笑,难得极温和地揉了揉幼妹的脸,轻声道,“还能再见到阿宣,放心吧。”
毕竟陆绰的扳指不是白给的。
“那别的人呢?”长宁巴在长姐身边,仰头低问,“那个长得很壮的石家大郎君,还有那个胡子...”
“见不着了。”
长亭回答得异常笃定,话音将落,眼神从石闵身后一扫而过,轻声再强调一遍,“再也见不着了。”
长宁偏头想了想,隔了半天才应了声“哦”,随后便被郑妪牵上了马车,长亭在下头立了一会儿,既然再也见不到了,又何必过多担忧?她并没有求那人替她挡,那人已然可怜得寄人篱下了,又何必强出头,去触石闵的楣头?
沉默、冷静、自持。
还有倔强和看不清形势。
长亭心里再添一笔,随后便扶在百雀的腕间上了马车。
石猛与陆绰在前头说些什么,长亭歪过头去听,断断续续听着几句,无非是什么,“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来日平成再见”...全是石猛的高调朗声,冀州兵马一路送到弈城边界。
一过弈城边界,再走半日,便出了冀州的地界儿。
将进幽州,天儿便落起了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长亭从幔帐中伸出手去接,雪粒儿触到掌心,被暖度一温,未隔多久便化成一小滩水。
长亭掌心被寒气一激,浑身一颤,紧接着右眼皮便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