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临到晨早,平成落下了一场极为缠绵的细雨,烧红了的天渐渐变青变灰,雨势不大,好在还算淅淅沥沥地一直落个不停,火渐小去,一绺子青烟从半干不湿烧成了碳木的柱头上飘起。
北地平坦开阔,建筑低矮连绵,通常是你家的墙连着我家的瓦,门挨着门,瓦贴着瓦。
故而广德堂大火冲天,遭殃的还有隔壁四邻。
只是奇怪,旁人夜半惊醒全逃了出来,毫发未伤。
只有广德堂一家上下三十四口人全部葬身火海,连尚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孙儿都未曾幸免。
三十四条命,一眨眼间就没了。
且不论陆三太爷身份够,是平成陆家正经的主子,往常里也算说得上话的亲室,便是平成陡然出了这么一大桩事——这一房生生断了香火,整家人烧得渣滓都没剩下,也足够叫人议论上个三天三夜。
“…有好事的去掘了广德堂塌下来的废墟,梁木都砸了下来,整间庭院面目全非,找人都找不着,拿铁锹子挑起一瞅,黑乎乎的一片才晓得这是人身上的肉烧糊了…”
珊瑚是家生奴才,老子娘都在院里当差,亲长兄在这条街上都是有名有号的人物。
她晓得的私隐一向多。
“啧!”
白春轻啧一声,拍了拍珊瑚的手背,“甭满口胡嚼,姑娘还在…”
“叫她说吧。”
长亭神容疲惫,靠在软塌上。
一夜折腾,大起大落,从妄自猜测,到忐忑难安,到痛下杀心。再到未雨绸缪,最后才看见了一条平顺坦途,长亭心力交瘁。
真定大长公主已年逾甲子。她看得出来,大长公主是有一口气提在胸腔上撑着才没躺下。祖孙抱头痛哭之后,真定大长公主唤人打了一盆热水,抹了一把脸后,便听下人来报说是火势蔓延到了隔壁的训德堂里头了,把五太叔公惊得不得了。真定大长公主当即指派了白参将去镇场面,统共只交待了一句话,“旁的人是死是活,我不在乎。只要老三的屋里救不出来人就行了。”
白参将心上一悸,赶忙领命,一副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架势。
故而这一出大火才会如此奇怪。
长亭奇怪为何真定大长公主不吩咐小秦将军办理此事,托芍药一问才晓得,娥眉去寻小秦将军去了,小秦将军已连夜带人出了城门往西南去。
西南有什么?
有还没到冀州的陆纷一行人。
长亭算了一算,真定大长公主回来的时候娥眉便不在身边了,也就是说,真定大长公主一出广德堂便当即下了决心遣小秦将军去冀州办事…
长亭心头五味陈杂。
整宿没落觉,研光楼的人面色都不太好。眼底下全是乌青,好歹都是半大的小姑娘,黄妪吩咐人煮了鸡蛋来滚眼眶。滚完了,吸吸呼呼喝了粥水,脸色当即回了亮。
除了长亭。
长亭仰躺在软塌上,身上一点力道都没有,先打起精神把被大火吓得要哭不哭的长宁哄睡再将事情细细掰碎了讲给胡玉娘听后,转过头去寻蒙拓,谁知满秀说蒙拓一早便走了——在长亭与真定大长公主环抱痛哭的时候,由黄妪指引着从角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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