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荣熹院里的长亭却陡然大惊失色,真定大长公主的话尚在耳畔边,老人家说得喜气洋洋,长亭却听得胆战心惊,她手旁边便是一盏茶,她却怎么也使不出气力端起来。
好像一道惊雷炸在了一池春水里!
她...
怎么就与谢询定了亲了呢!
她什么时候就和谢询定了亲呢!
所以谢询走,陆长英才不让她去送的吗?!
长亭喉咙吞咽,却好像有刀刃在割,真定大长公主一直很欢喜,语调轻松地仍旧在说,“...你父亲在时便说你与阿询很配,阿询个性忍让,你小时候却很娇气,有时候还有些跋扈,阿询都能让着你。你们小时候还一块画了幅画儿,叫什么来着?”
“《春居上寒图》”,陈妪的语调也很轻快,“我们家亭大姑娘做的画,谢家玉郎提的词儿。”
真定大长公主连声呼对,“对对对,哎呀,可惜放在建康了,否则随礼的时候还能一块儿随过去...”
长亭手缩在袖中,脑子里嗡嗡嗡嗡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首先她应当明白她的家人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他们的立足点全是因为她,嫁给谢询意味着富贵清闲一生,再无颠沛流离。其次,她一开始就明白,不是谢询也会是其他的,或许是陈家人,或许是崔家人,更或许会嫁到符家去联姻,长茂为了陆家都毅然赴死,她陆长亭享受了陆氏荣耀,凭什么不担负起陆家的荣辱!这是她一开始就明白的...她一开始就明白她与蒙拓不会有结果...最后,谢询是个好人,尊长辈守礼仪,知根知底且情谊深厚,是陆绰生前希望她嫁的良人,恐怕这也是她生母谢文蕴希望看到的...
长亭强迫自己冷静而条理清晰地分析她的处境从而微笑着接受这个安排。
可是...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哭?
长亭仰了仰头,待真定说完,才干涩开口,“...为何阿兄不提早同我说呢?”
“他怕你为了陆家,应允下与石家的联姻。”真定隔了许久方回道,“你若狠下心肠应允,他害怕自己会顺水推舟让你嫁进去,便索性叫事情木已成舟,再以他事来还石家的恩德,只有那个筹码更重,石猛便不会在你身上下力气死磕,见好就收这理儿,石猛应该知道的。”
长亭突然记起中秋之夜,陆长英问她的那些话,怎么会和谢询一道...现在想想这分明是在极为隐晦地询问她对谢询的观感,可惜...可惜那时她因尚在与蒙拓置气而选择了闭口不谈...
阴差阳错吧许是。
长亭却不可抑制地想,若是她一早便于陆长英说清楚她对蒙拓的情愫,陆长英会不会想想办法将他们凑做一堆?长亭轻轻摆了摆头,她想不出答案,一想就觉得心尖尖上都在疼。
真定大长公主满目慈蔼地望着她,带着感慨,“还有十月便可除服了,等除服一过,过庚帖过小定大定,我们家的姑娘便要出嫁了。”如今世道乱,什么事情都得提早做,否则一旦有什么变故,谁也赔不起。
长亭埋了埋头,隔了良久才抬起头来,扯开一抹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亭亭玉立,笑靥如花,真定大长公主眯着眼看,心里叹了叹,当真是老了,眼睛都看不清楚了,否则她怎么会觉得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包着眼泪呢?
石猛并未在光德堂逗留多久,用过晌午,陆长英便陪着石猛在平成内逛了一遭,长亭跟在他们身侧,却不见蒙拓的身影。
“阿拓没来。”
身影轻轻的,长亭一扭身便见石二郎君,石阔。
石阔手背于后,踱步缓行,不多时便与长亭比肩而行了,声音压得极低,“他先走一步,在外城设防勘察地形,以防山野蟊贼不长眼伏击冀州刺史。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来平成了。”
长亭脚下一停,陡然仰头看向石阔。
小姑娘杏眼桃腮,眉眼之间有掩都掩不住的慌乱神色,石阔笑起来,一边抬脚朝前走,一边笑着留了句话,“阿拓真的是个很别扭的人,亭大姑娘莫慌。”
长亭不明白石阔的意思,可一听“阿拓”二字,长亭喉头里顿起酸涩,长亭快步追上石阔,深吸一口气,降下声调来闷声道,“请二郎君告知蒙大人...”长亭一顿,手缩在袖中捏成拳头,再开口道,“请二郎君告诉他,陆长亭有话对他说。”(未完待续)
ps:前面的时间线大概要改,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