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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仿佛,这两年的时光,越发淬炼成就了他。
一时之间,山余和神威侯心情都有些复杂——总以为自己的政敌被逼致仕后心情肯定会苦闷,结果现在看来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听到身后的动静,陆钦侧了侧身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你们来了。”
语气平和温雅,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刁难,自然得好像前来的是两位久未谋面的友人,而不是曾经把自己逼到绝路的政敌。
山余和神威侯的心情更复杂了。
这位对手实在是……实在是……
“过来坐吧。”陆钦宽袖一挥,指着对面的空石凳。
而原本坐在石凳上的衡玉已经站起了身,束手站在陆钦身后,一副乖巧温和的模样。
山余与陆钦是同窗,也是兴元十五年的进士,不过一人为探花郎一人为状元郎。从少年意气相争到后来朝堂政见相争,许久没见陆钦,再看他时山余心中感慨良多。
他轻叹一声,压下自己心头的复杂情绪,往凉亭走去。
神威侯的感触没山余这么多,但他也负着手,与山余并肩走过去。
只剩下山文华和赵侃面面相觑,难得意见一致的跟上自己父亲。
彼此坐下,小辈们在身后站立着。婢女脚步轻盈上前奉上茶水和糕点。
三个政敌这么平和坐在一块儿饮茶,情况十分难得。
“这两年你在江南感觉如何?”山余一开口,也是十分平和的问候。
他有求于人,自然不会摆着姿态,打算先随便闲聊几句再找机会说起白云书院的事情。
陆钦眉目温和,“比在朝堂上待得舒心。”
山余说:“也是,你这性子,说实话真不适合朝堂。潜心钻研批注四书五经,兴许日后还能成就一代圣贤之名。”
神威侯也说:“这句评论倒是贴切。”
身后,山文华微微瞪大双眼。他明明听那些同窗说,他爹和陆钦是死敌,现在气氛怎么这么平和?
倒是赵侃,没什么站姿的站着,一副看透一切后百无聊赖的模样。
衡玉时不时会关注他们两人,一看两人脸上的表情,她大概就将两人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
一个太傻甜白,一个太精明外露,都还需要好好磨。
把目光收回来,衡玉的注意力继续集中在陆钦他们的对话上。
陆钦听到他们两人的话后,唇角的笑微微有些苦涩,“有些志向,总要踏入朝堂,才有机会得到施展。”
不能得到施展,有一部分原因要归功在山余和神威侯两个坚定的守旧派身上。
山余和神威侯这才发现,他们选的话题不是那么好,分明是自己在给自己挖坑。
这就十分尴尬了。
山余咳了咳,强行转移了话题,“你这个白云书院,名字取得有些意思。”
“白云深处有人家,意境悠远,到时候等书院建成,我想着亲去瞧一瞧。”
话语里还暗捧了白云书院一下。他觉得自己为了山文华这逆子,真是煞费苦心。到他这个年龄地位了,哪里还有过像今日这样放下姿态的时候!
神威侯也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咳,“对了,你可取好书院的训言?”
陆钦轻笑,“且先允我打个哑谜,等书院建成,你们也就知晓了。”
那句训言太过霸道,立意太过悠远,万一提前传出去引起众官员的警惕,让他们不乐意再把家中纨绔子弟送到书院,那这段时间所做的一些,可都要打了水花飘走了。
“噢噢噢。”神威侯干巴巴应和两声。
以陆钦的性格,素来不会刻意为难人。
这两人主动过来示好,陆钦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略一轻叹,他率先出声道:“你们今日前来,是为了家中孩子入学一事吧。”
山余和神威侯保持着“唾面自干”的风采与境界,连连点头,“的确是这样,你看入学需要什么标准?”
陆钦的视线十分温和包容,他抬头打量了山文华和赵侃几眼。
在他的目光之下,即使是桀骜如赵侃,在那一瞬间都心生一股避退之意,默默移开了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陆钦收回目光,温声道:“没什么标准。”
衡玉微微别开目光,对她老师的反应早有预料。
神威侯品出了他言下之意,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
这么好的可以扬眉吐气打脸回来的机会,陆钦他……没想过要刁难他们吗?神威侯一直深知陆钦为人,但这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陆钦。
这是一位真正的仁人君子。
以先贤所说的“有教无类”约束自己,对任何人都给予教导。
陆钦的话肯定了神威侯的猜测,“意思是——我收下这两个学生了,来年二月,他们直接过来白云书院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