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一言难尽,弹出曲子的灵魂那不是技术,那是玄学。弹得再流畅动听,阳老师一句没弹出曲子灵魂,上哪里说理去?
教育学院的学生,见居然没人敢答话,还以为张不凡弹得确实难以超越,都只有叹服的份。
阳树见没人应答,把目光移向宋扬,看到他难堪的表情,略一迟疑之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宋扬同学,你说,现在他们够格了吗?”
宋扬慢吞吞的站起来,仿佛这个能花光他身上所有的力量,他紧绷着脸,不知如何回答,干脆就缄口不言。
阳树正想再问,邱素萍站起来说:“阳老师,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朱老师也会弹钢琴的。”
她这么一说,除了阿冕和张不凡,在座的人无不感到意外,发出了惊叹声。
阳树说:“真的吗?那就更意外了,有请朱老师。”
朱朝吾并不慌乱,笑一笑说:“我好久没弹了,恐怕都荒废得差不多了,如果你们不想虐待自己的耳朵,我建议还是免了吧。”
阳树说:“大家鼓掌欢迎朱老师来虐待一下我们的耳朵。”
掌声响起来,非常热烈。
朱朝吾微微一笑,站起来说:“好吧,既然大家对自己的耳朵如此不加爱惜,我弹,但是掌声就免了,我压力会很大的。”
没想到这样一说,掌声更大了。
朱朝吾无可奈何地说:“这怎么办呢,你们预付的掌声,对我来说相当于刷了一笔信用卡,而我并不能保证我的琴声对得起这么大笔的预付金,大家就别再刷掌声了可以吗?”
大家哄堂大笑,钢琴生们越发觉得这个老师说话有意思。
邱素萍笑看阿冕,阿冕一向是最欣赏朱朝吾的幽默的,以前经常偷偷把他说过的幽默话跟她们一家人欣赏,但是她这时听到这句话并没有笑,低着头不知在看着什么。
朱朝吾说:“我向大家坦白,其实刚才张不凡弹的时候,我就偷偷地做了要弹的准备了,是我很机灵吗?不,那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们的班长了,我猜到她不会这么平白放过我。”
众人轰地大笑,邱素萍也笑。
朱朝吾又说:“但我有自知之明,钢琴曲就不班门弄斧了,我想即兴弹一首歌,这首歌可能不为人所知,但意义非凡,它记录的是我一段铭心刻骨的足迹,对于我来说,它是一段痛苦记忆的源头,但能让我在痛苦中不断反省,不断寻觅,寻找那些失去的曾经,那些被撕裂的记忆碎片。这首歌写的既是告别,也是启程,说是告别,因为它终结了我一段温馨浪漫的往事,说是启程,因为它催生了另一段不堪回首的历程,到现在这个历程仍然在继续,我希望用这首歌,将这一段超过两年的痛苦历程作个了结。”
钢琴系的学生们静静听着,越来越感觉这个老师不简单,他的语感真好,随心所欲地操纵语言,时而简淡,时而通俗,时而雅致如散文诗,但都说得轻松自然,一点也不别扭。这一段略带伤感的文字,娓娓道来,不徐不疾,语气并不悲伤,却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悲凉感觉。
邱素萍心里咚咚直跳,她已经隐约听出了什么,她下意识地靠在阿冕的身上,她感觉到阿冕的心跳也在加速……
没错,两年。
两年多以前,有人在琴声中唱了一首歌,然后,在歌声中,有一个少女含着泪诀绝离去,有一个青年绝望中木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