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胳膊上的那些烫伤,一涂就用了不少,她此刻心底不由有些难为情。
钟赣得了谢,只微微颔首,迈出脚步,领着梁玉琢往前走。
入夜后的钟府,没了白日的闹腾,老三也不知被拉去了哪里,从漱玉轩到府门,一路无言,只有北风,将钟赣手中的灯笼吹得微微晃荡,烛光摇曳。
门外早有校尉牵着踏焰候着,另有一人手中捧着大氅,见钟赣出现,忙迎身上前,将大氅披上他的肩头。
踏焰先前吃过马草,也简单休整过了,此刻倒也不累,喷着响鼻,摇头晃脑地就往梁玉琢身边蹭,张口要去咬她的头发。
钟赣伸手,推开得寸进尺的马脸,翻身上马,顺带着伸出了手。
梁玉琢盯着眼前的手掌有些迟疑。
她有想过回头怎么回家。不外乎是找人送她下山,却没想到这个送下山的人会是钟赣。
之前上山的时候完全是被拽上马背的,只是那时心里发懵还来不及,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马上,匆忙叫喊只会引来村里人的注意,这才一言不发就跟着上了山。
这会儿却是下山回家,再这么同骑……
明知道她在犹豫什么,钟赣却是不发一眼,直接驱马上前,弯腰一把捞过她的腰身,直接将人带进怀中,转首便往山下走。
山中北风吹得呼呼作响。
两侧俱是在北风吹刮下簌簌作响的树叶声。
梁玉琢本是坐在马前,踏焰的速度虽然不快,可这北风迎面刮来依旧觉得脸颊生疼。身后一拳距离外坐着的就是钟赣,男人的身躯硬朗,如一堵墙,双臂放在她的脸侧,大氅恰好遮住她的臂膀,稍稍带来一丝暖意。
可迎头兜来一阵风,吹得她顿时闭上眼,后背顷刻间靠上温暖的躯体。
风声仍在耳畔呼啸,然而身体在那一刻起却并不觉得寒冷——钟赣直接把她拢进了怀里,大氅披在他的身上,却也连带着簇拥住了她。
梁玉琢有些微滞,却听得头顶一声“失礼”了,踏焰的速度竟又提快了几分。
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厉害,梁玉琢只得闭眼低头,周身被暖意笼罩,鼻尖是男人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梁玉琢猛地睁开眼,扭头就去看钟赣的脸。
爆竹声越来越近,可月光星光却有些昏暗,只依稀瞧得见钟赣的模样,却辨识不出他的神情。
“无碍,只是小伤。”
男人的声音风淡云轻,似乎当真只是小伤。梁玉琢却知,锦衣卫这样的身份,哪怕只是底下小小的校尉、力士,出门任务,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便是受伤也绝不会是小伤这么简单。
与老三相熟后,也时常听他提起出任务时的艰辛。老三常说,一同出任务的伙伴,不定哪日便会丧命,若是运气好,受了重伤,留下一命,也可能断了一臂,或是没了条腿,少个耳朵,瞎只眼睛都是好的。
她想着,一时鼻尖发酸,两手揪住大氅,哑声道:“钟叔,其实你不必亲自送我下山……”
钟赣不语,只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踏焰寻了另一条僻静的路进了下川村,路径废园时,里头还能瞧见亮堂的烛光,似是汤九爷将做好的灯笼都给点上了灯,屋内亮如白昼。
梁玉琢此时却全然没那心思关注废园,只想着早些回家,也好让钟赣回去养伤。
踏焰在孙大夫的门前停下,喷了喷响鼻,四蹄前后踏步。钟赣先行下马,梁玉琢仍坐在马背上,身上的暖意顷刻间散去的时候,她忍不住打了声喷嚏。
“姑娘。”
孙大夫家原本紧闭的柴门突然打开,鸦青从屋内疾步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件外衣,见人被扶下马背,赶紧上前帮着披上。
“鸦青?”梁玉琢不解,“你怎么在这?”
她先前遇上钟赣时,鸦青分明走在前面,即便后来发现她不见,也不该这时候会带着外衣出现在此处。
鸦青抿唇,看了一眼钟赣,恭敬行了一礼。
如此,梁玉琢自然猜得出这里头的玄妙。
她有些惊诧地看了看这几个月一直和自己进进出出,形影不离的鸦青,又扭头去看沉默不语的钟赣,只觉得后者一双眼睛漆黑如墨,眸中却又带着深潭,定定地看着自己,不曾偏离片刻。
回家的时候,梁秦氏还未睡下,听到柴门关上的声音,二郎穿着小袄从屋内奔出,迎面就要扑到梁玉琢的身上。
鸦青忙上前一步把二郎抱住,好生道:“你阿姐身上被茶水烫着了,一碰就疼,好二郎过几日再叫你阿姐抱号码?”
被茶水烫着的事,二郎还记得清楚,听了鸦青的话,他扭头去看梁玉琢,得到阿姐的颔首,眼眶顿时发红。
从鸦青的怀中下了地,二郎慢吞吞地走到梁玉琢的面前,伸手抓着她的衣袖,仰头问:“阿姐,你现在疼吗?鸦青姐姐之前说你被烫着了,所以先去孙爷爷那上药了,现在还疼吗?二郎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能得二郎的安慰,梁玉琢心头暖洋洋,蹲下身和他平视:“好二郎,等阿姐不疼了,就多抱抱你。”她说罢在二郎的脸颊上香了一口,这才把人送回梁秦氏的屋里,自己和鸦青一道进了屋。
门才关上,鸦青却是“噗通”一声,先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