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还是咯噔一下。
好在目前只有两个受害人,这就显得实习生十分神通广大了,果然是永深市送来的一尊大佛,目的还很不单纯,肯定是冲着那一位来的没跑了!永深分局用心太险恶!
鲜明楼听了质问,神情却依然没有变化,甚至仿佛也在思考些什么。
上司眉头一皱:“你怎么不说话,你今天上午为什么要来这个墓园?”
鲜明楼这才看了他一眼:“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说什么了?”上司更加不满了,心说局里富家子弟还少吗,凭什么你就特殊,还不是个实习的,“你说你本人没来?你的傀儡来了,还是来找人的?找谁?难道它有能力整天自己在城里瞎逛吗……”
还没说完,上司耳边忽然一凉,犹如一阵阴风刮过,他惊悚的回头,猛然看到一个除了面部,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的东西,就站在自己身后。
什么玩意儿?!
等等,这,这是傀儡?
周围人也不约而同的停下手里的工作,震惊的望着拥有两条粗眉毛,犹如戴着卡通面具的傀儡。
他们不是没见过傀儡,也不是没有听说鲜明楼身边有一个由他亲手制作的傀儡,但从来没见到过,也就怎么都没想到,这傀儡的尺寸竟然和真人一样,且这么逼真、灵活,根本没看到它从哪里出现,就已经静静站在了那,原本滑稽的面具,配合傀儡此时那微微倾斜的上身,十足的攻击倾向,这便让人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可怕的速度?
而且,这傀儡的身形和穿着,怎么有点眼熟……
上司只是小有资质,完全不知道傀儡是如何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此时意识到了他和实习生实力上有极大的差距,冷汗直冒,就听到鲜明楼讥讽的声音:“看清了吗,你觉得它有瞎逛的能力吗?”说着竟然转身走了,淡淡道:“我还有事。如果你觉得我有嫌疑,去找你们孙局长,如果孙局长也这么觉得,就去找张抗,让张抗亲自来抓我吧。”
再次路过女同事身边,对方突然局促的站直了:“我,我知道,我又搞错了。”
谁知鲜明楼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就从她身边笔直的走过了。
女同事顿时松了口气,擦擦不存在的冷汗,想到:之前在局里见了几面,实习生都闷不做声,要不是他长得实在太好,真的容易把他忽略过去,本以为是个锯嘴葫芦,没想到这人一张嘴,竟然这么犀利,还给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反正刚才有一瞬间,实习生真的有点可怕!怪不得之前老大说过不要随意去招惹他。
此时傀儡唰一下跟着鲜明楼离开,上司浑身就跟虚脱了一般,脸色一阵发青。
“我……我要让你停职,永远都不能转正!”
“别啊,组长,”旁边有人赶忙小声劝道:“你看看这一页,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呐,疗养院案子里的目击证人、第一发现者,都是他啊!那个案子情况很复杂,鲜明楼估计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能追踪这个未知逃犯,像他这样少年班的人,用的什么手段,肯定是不会跟我们说的啊!”
上司愣了愣,翻开刚才没来得及看完的备注,脸色登时一阵红一阵青:“……怎么现在才说,你是干什么吃的?!”
——
鲜明楼离开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比刚才在人群中还隐藏些许,此时他狠狠皱眉,脸色阴沉的犹如能滴出水来,甚至脚步都有些凌乱。
他脑中急速运转,充斥着无数混乱无序的想法。
眼前也闪过纷杂的画面,这些画面他以为自己很熟悉,此时看来,每一个却都有着令他感到陌生的新含义。
今天的事情,他的确没有说出全部的真话,但他起码说了一部分真话,他派傀儡壹号出去,的确是想让它找人的。
只不过找人需要过程,让傀儡壹号跟踪赵奇秋就是过程,这不是他的本意,他的真实想法只是……想见那个人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那个人都没有来看看自己,连傀儡壹号在澄水寺外头都等了这么久,也不见那个人出现,跟踪赵奇秋,似乎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出了问题。
出了很大、很大的问题!
他自以为不是笨人,现在看来,却是最大的蠢货,竟然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现在证据摆在眼前,脑海中一条条的梳理,将无数过往的蛛丝马迹整合在一起,竟然通通指向了同一个可能性,也是他以往始终忽略的真相。
他应该庆幸,之前从疗养院离开的犯人是真正的血肉之躯,不然自己这次更难以找到对方。
这几年,在堪称极端的压力下,鲜明楼阵法上的天赋得到了可怕的成长,墓园残留下的阵法痕迹,他比其他人看的更明白,更透彻。
他的确佩服留下阵法的人,找到对方,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可他又必须要找到这个犯人,不是出于职责,而是从今天上午开始,要命的怀疑就拼命在他心里扎根,折磨他,消耗他,让他头痛欲裂。
偏偏他自认根本没胆量去直接找那个人问个清楚,只能先问问别人了。
原本墓园就偏僻,如今四周景象更越发荒凉,鲜明楼心里却宛如邪火在烧,脑海中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逐渐被清空了,只剩唯一一个念头——不可能!
直到傀儡壹号提示他犯人近了,鲜明楼放慢脚步,好半天,急促的呼吸才平缓下来。
四周的石头变得巨大,植被稀疏了,松树扎根在石缝里,仿佛是石头在给予它们养分。
这些霸道阴沉的树木,仿佛吸收了所有灵气和养分,四周的空气死气沉沉,只有厚厚的青苔勉强得以生存。
深吸口气,鲜明楼沉着脸,悄无声息的攀上一处陡峭的石坡,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一片暴露在烈日下的惨白石滩。
在这样细碎的石滩上,越大的树木越难以生长,所有景象顷刻间一览无余。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眼前出现了毫无准备的画面,鲜明楼浑身顿时如坠冰窟。
原来自己不是唯一的访客。
那里还有一个自己根本没有想到的身影。
眼前总共有两个大活人。
其中一个,已经伤痕累累的倒在地上,周身及地面布满血色,四肢以扭曲的形状被随意摆放,而对他施以私刑的人,此时就背对着自己,站在猎物的面前。
受伤的男人似乎是因为疼痛,又像是因为其他东西,神色阵阵扭曲,口中嘶哑的问道:“让我死个……死个明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是怎么……知道的?”
他身边的人却只是低头看着他,那微微歪头的模样,显出了十二分的认真。
“我不懂……”得不到回应,受尽折磨的男人目眦欲裂,彻底疯狂了:“我不懂!上一次我明明困住了你!为什么这次没用了,你到底是什么?!……我应该在山上就杀了你!该死的黑匣子!该死的!该死的!!该死——”
男人的声音猛然停止,他狠狠的咬紧牙关,脸颊颤抖,才能不让痛苦的惨叫溢出喉咙。
那人的脚踩在他折断过几次的手腕上,开始了新一轮的折磨。
“川逾,”那人突然开口,鲜明楼浑身也不由一颤。
这个声音!!
那男人懒洋洋、用自己熟悉到了极点的语气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前段日子,你还伤害过我一次。你害我住进了医院,住了好几天,都不能早一些回家了。”
“啊——————”
叫川逾的男人在地面无处躲闪,如挨宰的羔羊一般任人蹂丨躏,鲜明楼身体一时比一时更冰冷,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终于,他喉咙干涩的喃喃道:“你……你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那个人停手了,伴随川逾苟延残喘的痛哼,转过身来。
鲜明楼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伍百年的面容,自己梦里都在想,从十三岁开始,就时常在想。
有一段日子,以为自己是恨透这个人才会梦到他,可违和的是,自己醒来后,总想再恨他一遍。
眼前便是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神情,熟悉到了骨子里。
猛然,鲜明楼神情一凛,阴沉的道:“你是谁?”
此时他才发觉,眼前的青年同样有令他感到极度陌生的地方。
虽然身形、面容、声音一分一毫都不差,但首当其冲的是青年的穿着,伍百年身上穿着黑色的衬衫和西裤,那面料一看就价格不菲,和他平时的打扮大相径庭。
看到鲜明楼,青年脸上却露出温和的微笑:“我猜到你会来。”
“少废话,你究竟是谁?”
青年微微眯起眼,依旧懒洋洋的:“这就是我。”
鲜明楼觉得心口堵得厉害,令他快要窒息了——就连语气中那仿佛疲惫的叹气声,都完全一致。
眼前的伍百年又道:“明明喜欢我,却连我都认不出来?”
鲜明楼瞳仁猛然缩成了针尖,双手都感觉到阵阵麻痹,强忍着才能不颤抖。
他从来没想过,这句话被伍百年亲口说出来,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好半天,鲜明楼喉咙才动了动:“你……”
谁料那人已经觉察出了趣味,浅浅笑了笑道:“你说的对,这的确不是我,起码不是我的真容,你想看吗?”
“……什么意思。”
伍百年眸光扫到川逾:“拜这个人所赐,我的真实身份已经有人知道了,你早晚也会知道,不如我现在亲自告诉你。”
鲜明楼一时僵住了。
“你知道吗,伪装也是很累人的,说不定告诉你之后,我能生活的轻松一些。”
青年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他直视着鲜明楼的双眼,不顾那双眼里的震颤,依旧说着:“怎么不回答,鲜明楼?”
鲜明楼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蔑的嗤笑,视野却已经完全被青年的身影占满了。
青年原来依旧比自己高出这么多……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自己回答些什么……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
随着对方不断的逼近,鲜明楼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脚步已经又向后退去,谁知刚一动,青年却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臂,那力道极大,不让他退缩半分。
“鲜明楼,看清楚我是谁。”
对方抬起手,缓缓从面前掠过。
鲜明楼再一次努力想要分辨,可只能得出结论,这只手的伪装也毫无破绽,眼前的人真的简直——简直就像伍百年本人。
可无论鲜明楼如何在脑海中拖延,现实中伍百年的面容依旧在他眼前逐渐发生了变化,仿佛在强迫他看个清楚,看个明白。
那清秀的五官一点点褪去温润的弧度,犹如被无形的刻刀狠狠加深了轮廓,渐渐显露出障眼法下幽暗的凤眼,挺直的鼻梁,满带笑意的唇边,略带恶意的齿关。此时此刻,对方面目上的每一丝变化都是如此精心勾勒,最终呈现在鲜明楼眼前的,是一张令人无法呼吸的俊美面容。对方云淡凤轻就改变成眼下这般,令人不由自主的产生错觉,好像站在眼前的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什么大妖一般。
鲜明楼紧紧盯着这张脸,瞳仁剧烈的颤抖,连他的指尖也在颤抖,以至于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是我啊,鲜明楼,”对方堪称喜悦的道:“这才是真正的我,你喜欢吗?”
好半天,鲜明楼才哑声道:“赵……奇秋?”
“恩,是我。”青年笑着答应。
但鲜明楼却不能确定,因为眼前的这张脸,其实和赵奇秋有很大的不同——这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面容。
偏偏内心深处,鲜明楼觉得,眼前的人就是赵奇秋本人。
“你喜欢吗?”青年再一次执着的问道:“鲜明楼,你……”
嘭!!!
嘭嘭!!
鲜明楼缓缓低下头,脚下一块惨白的石头上,忽然多出了一滴暗红的液体。
下一秒,液体滴落的更多了,很快,变成了一滩滩触目惊心的痕迹。
青年身后传来川逾解恨的大笑声:“我管你是谁!去死吧!!”
他抬着先前压在身下的胳膊,原来这只胳膊竟然伤的不重,此时手中拿着一把手丨枪,枪口依旧对着青年的方向。
“……喂!”
鲜明楼彻底慌了神,拿手去捂青年身上的伤口。
“唔……”青年嘶了一声,摸了摸身上的血洞,看着手心中的血迹,没见过一般认真端详起来,低声道:“感觉是有点不一样呢……”
伤口怎么捂都捂不上,血流也依旧止不住,鲜明楼开始推搡青年,厉声道:“躺下!”
青年却纹丝不动,直到鲜明楼脸上狂躁的戾气一闪而过,树梢上一道白影飞跃下来,顷刻间跃入石滩,却在进入石滩范围的瞬间,沉重的摔倒在了地上,像个彻底的死物一般,再无反应。
川逾更恨声笑的厉害,青年这才好心向他解释了一句:“川逾周围是禁法之地,没有灵气的。”
“你!!”鲜明楼眼里只有那大片的血色,脑海嗡嗡作响。
“鲜明楼,我们之前还没说完,鲜明楼,看着我。”
鲜明楼极度愤怒的抬起目光,但在看到青年那张脸的一瞬间,就只剩下了害怕,至于在恐惧什么,鲜明楼都不愿意去深想。
青年却徐徐道:“我的真面目,你喜欢吗?”
“我……不是……”鲜明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青年打断了他:“不要喜欢。”
鲜明楼一愣,青年失血过多,脸上渐渐露出惫懒的神情:“不要喜欢我,鲜明楼。”
“因为你……根本不配。”
青年仿佛也在诚心的对他解释:“你看我,你怎么让我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刚才在想什么,发呆?”
“……我不怪你,毕竟你实在是……”
“……太弱了。”
鲜明楼看着青年那双熟悉又陌生,深不见底的瞳仁,感觉对方每说出一句,就像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对方的身形,也变得愈发高大起来。
那黑色的衬衫仿佛变成了黑色的墙壁,四周光线瞬间变得昏暗,鲜明楼恍惚看到一间狭窄的密室,地板上的血泊中,躺着一个人。
“伍……”
鲜明楼脸色惨白的闭上了嘴,他试图走上前,但脚下吧唧一声响,是踩在黏腻的血迹中的声音。
忽然,就在鲜明楼的目光下,血迹开始倒退,血泊逐渐消失,好像时间在倒放一般,重伤倒在地面的人爬了起来,另一个人从门口退回来,手中拿着一把枪,火舌倒卷——
嘭!
嘭嘭!
时间再一次前进,狭窄的空间内响起堪称巨响的枪声,鲜明楼眼里瞬间蔓延上血丝,眼前的青年捂着腹部的伤口倒下了。
“看到了吗?”
宛如魔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万一发生这一切,你能阻止吗?”
黑暗顷刻间褪去,川逾依旧被折磨的很惨,倒在石滩上,只是此时他笑不出来了,脸上透出同样震惊的神色,显然同样的场景,他也看到了。
眼前的青年在裤子上擦擦手上的血迹,修长的指间出现了一把b-i'sh0u,叹气道:“糟糕,提前动了杀念,他已经知道啦,我们还是快一些吧,别给他添麻烦。”
鲜明楼依旧沉浸在适才的画面中,再看眼前伤口不断在流血的青年,脸色犹如又遭一击,更加毫无血色。
青年却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再不理会他了,转而向川逾走了过去。
“你不要觉得自己无辜,”青年道:“这世间难道不是只有必然,没有偶然吗。”
“我也终于能为……做一些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终于写到这里啦~!依旧回头修改,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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