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赵奇秋有些不敢认。
曾经少年精瘦的肩膀早已变得厚重, 挡住了赵奇秋面前原本就昏暗的光线, 如同一堵骨肉均匀的墙壁一般,带来某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
四年未见, 眼前似乎是鲜明楼,又像是个陌生人, 那微眯的双眼十足幽暗,叫人无法看穿对方的表情。
忽然身前悉索细响,那高大的身体更靠近了些, 鲜明楼的面容也更加清晰的展露在赵奇秋眼前。
这下赵奇秋真的愣了。
瞬间,他还以为是上辈子的鲜明楼, 那个无所不能的公众人物,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只是此时充斥着大片阴影的面容,总觉得和上辈子的他又有不同。
赵奇秋也是记不清了,或者是上辈子自己从没有在现实中了解过这个男人。只觉得鲜明楼这一世的面容,比上一世更加冰冷, 到了看一眼就有些心惊的程度。
至于十三四岁时经常在鲜明楼脸上见到的那种讽刺嘲弄的神情,上一次两人见面就已经很淡, 现在更是寻不到丝毫踪影, 即便是先前那句“典狱长大人”也给人一种极其认真的错觉, 赵奇秋直觉, 这不是一件好事。
“鲜明楼?”
“恩,”一声含糊的答应,宛如呓语。
赵奇秋有些莫名的心虚。
也是因为上一次见面时发生的所有事, 对两人来说都过于刺激,赵奇秋此时想到刚才典狱长三个字,脑瓜子还有些嗡嗡作响。
眼前的阴影又向他靠近了一些,赵奇秋不由向后挪了挪,不想身后是阴凉斑驳的中梁柱,后背一靠,竟然退无可退。
鲜明楼唇边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但这个弧度明显只是用来打招呼,并不真是一个笑容——出现的快,消失的也快,而过程中,鲜明楼的眼中,更丝毫没有笑意。
“……你看什么?”
鲜明楼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自己的颈上,准确来说,是那细细的戒圈上。
盯着戒圈看的人很多,甚至每一个自己狱中的犯人,近年来也会时不时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脖子上的戒圈,可赵奇秋从来毫无感觉,却偏偏此时,黑暗中鲜明楼的目光落在上面的时候,赵奇秋突然有些不自在。
或许因为自己曾经教导过他?
一不留神,一根手指已经轻轻抬起了戒圈,赵奇秋心下一惊,快速攥住了对方的手腕,阻止了这种找死行径。
“小心!”
好在戒圈没有任何攻击反应,赵奇秋奇怪的看向鲜明楼,仔细再一打量,猛然看出,此时的鲜明楼虽然表面像专放高利贷,但他身上的功德贵气,却丰盛的将要满溢出来。
赵奇秋登时哑然。
到底做了什么拯救人类的好事,才能攒这么多的功德?
还是说天选之子的属性终于爆发了?
而鲜明楼的目光,如此认真,仿佛他能看进戒圈里,看到那只有赵奇秋能感觉到的森森戒律一般。
半晌,鲜明楼才收回视线,看向赵奇秋:“果然是以严苛闻名的狱长大人,对待自己也丝毫不徇私,这样‘特殊’的镣铐,也是仅此一只了。”
祖师爷给的,能不特殊吗?
赵奇秋内心讪讪,虽然自己身上那数量不少的功德没有消失,但也尽数被这枚戒圈掩盖了下去,这就好像幸运值突然隐藏降低一般,当初也给赵奇秋带来了不少麻烦,现在他的体质,就是一个阴气的吸铁石,时不时都得防着点。
目光也不受控制的滑向鲜明楼的手,偏偏那小拇指上,一抹金色依旧是明晃晃的。
既然被看出来,赵奇秋倒笑了,破罐破摔道:“眼光不错。”
鲜明楼没说话,头顶的光线在这一刻也好像变了,赵奇秋怎么看到鲜明楼的牙关似乎紧紧咬在了一起。
头顶的瓦片一阵稀里哗啦,付筱铃捂着儿子的嘴狼狈往阴影下蹿,很快屋顶被一只巨手拨拉出了个大洞,洞外头时明时暗,一个故作阴恻恻的声音道:“怎么躲在了这里,躲也是白躲,生人的味儿可是喷香啊!”
鲜明楼头也没回,低声道:“你进来!”
头顶清脆作响的瓦片戛然没了声息,只有一声声细微滑落的余音。
好半晌,那巨大的阴曹使者才干笑一声,虽说是嘟囔,依旧和打雷差不多:“妈耶,怎么是你!”嘴里说着,只听嗤——一声,屋顶外挡着光线的身影快速消失,仿佛阴曹使者的身形缩小了一般,下一秒,一声普通人音量的大喊大叫已经在远处响起:“我这就去禀报阎罗,鲜明楼,你有胆子的就别走!”
阴曹使者彻底消失,鲜明楼随意道:“走吧。”
“……”倒是很有胆子哦!
好在虽然他们进了真正的阴曹,崔司文的头发已经生气全无,化为灰烬,但鲜明楼却明显对这里十分熟悉的样子:“我引你们回去。”便顺手在当中的屋梁上化出另外一条小道。
告别的时候还是到了,付筱铃也不敢再拖延,静默着将儿子放在赵奇秋身边,说道:“小宝,妈妈抱不动你了!”
“妈妈……”小宝心里依旧恐慌,将信将疑的朝妈妈伸出手。
“好好拉着大哥哥的手,大哥哥跑得快,妈妈拉着你跑的太慢了,不小心就会被刚才那个大怪物吃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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