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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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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兰愣了一愣,慢慢地扭过头,看到叶玠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站在窗户外。

    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阳光穿过他身后的大树,从茂密的枝叶间斜斜洒落在他身上,将他笼罩在一片柔和的薄光中。整个人清爽干净得就像绿叶上的一颗露珠,还没有沾染人世间的丝毫尘埃。

    洛兰觉得头晕目眩,禁不住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栩栩如生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个看不清楚脸的男子踩着夕阳走向她,隔着窗户站定,伸出藏在背后的手,把一束雪白的香水百合递给她。

    “这花可是古基因品种,又贵又娇气,下次要送花就去山上摘野花,不用我浪费钱买培养液……”她伸出满是面粉的手,拍拍男子的脸。

    一圈又一圈的光晕像是涟漪一般荡开,那张脸渐渐清晰了,竟然是叶玠,英俊的脸上挂着一个滑稽的面粉掌印,眉梢眼角笑意融融。

    洛兰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叶玠正站在窗户前,将一束蓝色的野花递给她。“去山上摘的野花,插在清水里就可以了,不用培养液。”

    洛兰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了几步。

    叶玠急切地问:“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洛兰已经镇定下来,斩钉截铁地说:“我提防你不是理所当然吗?”

    叶玠的眼眸中满是哀伤。“还是想杀了我?”

    洛兰冷冷地说:“你手里的花叫迷思花,我第一次送给千旭的花就是迷思花。”

    叶玠懊恼地看了一眼手里的花,忽而眉梢轻扬,笑起来。“就算你当了真,也只是十年的记忆,等你想起以前几十年的记忆,就会明白它什么都不是。”

    洛兰一声不吭,瞪着叶玠。

    叶玠无奈地说:“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绝不会伤害你。”

    洛兰讥讽:“误会?一连误会了三次可是不容易!”

    叶玠拿出那管特殊的注射器。“这是帮你恢复记忆的药剂,不是什么基因病毒。”

    恢复记忆?洛兰不敢相信地愣住了。

    “第一次行动,刺杀执政官是假,制造混乱接近你、让你恢复记忆,才是我真正的目的。只要你恢复了记忆,见到那两个雇佣兵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办。本来应该很顺利的任务,没想到你居然是B级体能,不但把一管药剂浪费了,还和两个毫不知情的雇佣兵起了冲突,差点害死自己。

    “第二次行动,我放弃了盗取奥丁联邦的研究资料,只想恢复你的记忆。四个雇佣兵奉命混进奥丁,伺机行动。我想着无论如何都不会失手,没想到四个人全死了。”

    洛兰讥嘲地说:“第三次行动,你派了九个A级体能的雇佣兵来,以为对付一个A级体能和一个B级体能肯定万无一失,没想到奥丁早有提防,他们落入陷阱,不但全队覆没,还被缴获了药剂,而我恰好看过药剂分析报告。”

    “我知道。所以我说我们之间有误会。奥丁设了陷阱钓鱼,我配合一下而已,那管药剂是特意留给他们去分析的,省得他们怀疑到你。”叶玠凝视着洛兰,诚恳地说:“恢复记忆的药剂一共只有三管,这是最后一管了,我派谁都不放心,只能自己来。”

    洛兰很想驳斥他一派胡言,但是心里却明白他说的都是真话。

    不论是那管保存完好的药剂,还是封林的叛国罪名,都像是一场预先安排好的阴谋。叶玠失去了九个雇佣兵,却在七位公爵心中种下毒药,把他们的矛盾激化,让他们谁都不敢相信谁。

    当然,最有力的证据是叶玠现在就站在她面前,作为龙血兵团的龙头,他不可能只为了给一颗棋子注射基因病毒就以身犯险。

    叶玠说:“你肯定很想知道自己是谁。明明活着,记忆却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讨厌什么;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不仅仅是被整个世界遗弃了,还连自己也遗弃了自己,那种感觉一定很可怕。”

    他像是一个诱惑人心的魔鬼,向洛兰伸出了手。“把你的手给我。只要恢复记忆,你所有的疑问都不再会是疑问,你所有的痛苦也不再会是痛苦。”

    洛兰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抵抗着内心的渴望和冲动。

    叶玠柔声问:“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不想知道你的父母、亲人、朋友在哪里吗?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这世间没有人会不想知道自己是谁,自己从哪里来,自己爱的人在哪里,爱自己的人在哪里,这是一个人的根,是生命的源头。但是,洛兰隐隐地感觉到,那个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截然不同,她害怕过去的自己会吞噬掉现在的自己。现在十几年的记忆会被那遗忘掉的几十年的记忆嘲笑、否认,甚至抹杀。

    叶玠恳切地说:“不要怕!你知道我绝不会伤害你,恢复了记忆才能找回真实完整的自己……”

    洛兰猛地从一排刀具中抽出一把飞掷过去,利刃如流光疾掠,刺向叶玠。来自魔鬼的诱惑终于被打破。

    叶玠抓住刀柄,难以置信地看着洛兰:“为什么不肯恢复记忆?”

    洛兰双手各握住一把刀,摆出进攻的姿势。“你想再生死相搏一次吗?我是没能力杀了你,可辰砂能。”

    叶玠盯着洛兰看了一瞬,把刀甩回厨房的刀具架上,又把精心束好的蓝色迷思花放到窗台上。

    “你只有两个选择,跟我离开,或者,取我性命。我等着你来找我。”

    他踩着斜阳花影,渐渐远去。

    洛兰恍恍惚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亲密地笑语:“只许做饭给我吃。”

    是叶玠的声音,那些零碎的记忆中的温暖声音竟然是叶玠的!洛兰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晚上,辰砂下班回来,看到饭厅里能坐十二个人的长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

    “有客人?”

    洛兰尴尬地笑:“一不小心做多了……要不分给大家吃?”

    “大家?”

    洛兰看着一桌子足够十来个人吃的菜,很用力地点头:“嗯,大家!”

    她掰着手指头算:“封林、安娜、楚墨、紫宴、棕离、左丘白、百里苍,再加上我和你、清越、清初……”看人数还是不够,又加了两个人,“安达、执政官。”

    执政官?辰砂真的惊讶了,自从千旭死后,洛兰对执政官深恶痛绝,现在竟然愿意把执政官算在“大家”里面,反常得简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下意

    识地觉得应该和下午来过的叶玠有关,但洛兰显然不愿意说,他就没有再多问,帮着洛兰把饭菜分给“大家”。

    “封林喜欢吃酸甜味的,这道菜给她吧!”

    “百里苍喜欢吃什么?”

    ……

    辰砂拿着冬瓜八宝盅,问:“这道菜给谁?”

    那是千旭爱吃的,洛兰失神间顺口说:“执政官。”

    辰砂没有多想,干脆利落地把冬瓜八宝盅放进保鲜盒。

    洛兰竟然鬼使神差地又放了一碟小笼包,恰好也是千旭最爱吃的。

    反正这两道菜只对她和千旭有特殊意义,对执政官而言,不过是两道普通的菜而已,他就算看到,也应该完全无所谓!

    机器人把饭菜给“大家”都送去后,桌子上只留下两个人吃的分量。

    洛兰和辰砂面对面坐在长桌两侧,安静地吃饭。

    她觉得这样的场景很陌生古怪,才发现两人以夫妻的名义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年多,却是第一次单独在一起吃饭。

    也许因为太安静了,气氛莫名地有点尴尬。

    洛兰终于发现一团糨糊状的营养餐还是有一个优点的——用餐时间短,几口就能吃完,不必相对无言。

    “很好吃。”

    辰砂突然开口说话,洛兰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谢谢。”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洛兰主动开口:“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是随便乱做的。”

    “玫瑰酱。”

    “咦?”洛兰一头雾水。

    “我妈妈不会做饭,几乎从不进厨房,她唯一会做的是玫瑰酱。用新鲜玫瑰花腌制的酱,可以抹在面包上吃,做包子吃,还可以放在水里喝。妈妈去世后,我让机器人做过,但味道完全不一样。”辰砂低头,看着盘子里的面包,“我想吃玫瑰酱,下次可以做给我吃吗?”

    “……好。”洛兰完全没想到辰砂会这么不客气。

    “谢谢。”

    洛兰觉得气氛越发古怪了,小心地说:“你不要期望太高,我做的玫瑰酱很有可能和你记忆中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没有关系。”

    洛兰实在不知道他的“没有关系”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辰砂难得提一次要求,她就尽力而为吧!

    毕竟他们也不会有多少“下次”了,她的身份是叶玠给的,现在叶玠要收回了,恐怕这次不但是第一次她和辰砂单独一起吃饭,也是最后一次。

    洛兰给大双子星的宿二发消息,拜托他把城堡花园里新鲜的玫瑰花摘下来快递给她。

    宿二办事果然靠谱,洛兰收到玫瑰花时,新鲜得像是刚采摘下的。

    洛兰按照辰砂妈妈留下的菜谱,先把玫瑰花洗净阴干,再去掉花托、花萼,把花瓣和冰糖搅拌充分,加入一点点梅卤,最后装进玻璃罐中封存,两个月后就能享用了。

    看着不难,但洛兰第一次做,反复折腾了好多遍,浪费了一大半玫瑰花,才终于得到她想象中的味道。

    只有两罐,希望两个月后辰砂能满意吧!

    执政官仍然没有允许阿尔帝国的飞船离开。

    邵菡公主急不可耐,叶玠却完全不在乎,甚至又搬到斯拜达宫住,每日邀了美女做伴,四处游山玩水,乐不思蜀。

    洛兰知道叶玠在等待她的选择:跟他离开,或者,去杀了他。

    她曾经心心念念想找回失去的记忆,知道自己是谁,可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却不敢接受。

    她爱的,她想保护的,很有可能都是过去的她不接受、不认可的。

    洛兰第一次知道,同一个人竟然也会有截然相反的两个意愿。

    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是一个人,可又偏偏不是同一个人。

    叶玠想要的是过去的她,不是现在的她。

    不管过去的她和叶玠是什么关系,十一年光阴已经让现在的她不是过去的她。她从来处来,却不想到去处去了。

    只怕叶玠很快就会明白,她并不是他不惜生命想要保护的那个人。他会不择手段地恢复她的记忆,找回过去的她,抹杀现在的她。

    洛兰清楚地知道,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可以说,现在的她想要叶玠死,叶玠也想要现在的她消失,她和叶玠之间注定只有一个结局:要么她死,要么他亡!

    不过,在那之前,洛兰还要去见执政官,做一件荒谬的事。

    执政官府邸前。

    洛兰请求见执政官,安达似乎早知道她会来,没有多问,很干脆地让她进去了。“执政官在阅览室。”

    宽广幽深的大厅里,异样地安静,洛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每一步的足音。

    虽然是大白天,屋里的光线却偏暗,不知道是冷气开得太足,还是心理作用,洛兰竟然心生惧意,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究竟在怕什么?

    洛兰记得刚开始,她的确有点怕执政官,可后来发现执政官对她挺客气,也就没有那么怕了。再后来,因为千旭的死,她差点用枪崩了执政官,心里满是憎恶,仅剩的几丝怕意也消失不见。

    洛兰站在厚重的仿古雕花木门前,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敢敲门,一颗心跳得越来越急,都隐隐生痛了。

    她伸手按在心口。不是已经知道只是一个梦了吗?不是已经联系过孤儿院和军校,核实过千旭的资料了吗?

    她到底在紧张害怕什么?

    千旭和执政官,身份、地位、权势、能力、性格……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天差地别、截然不同,她竟然把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联系到一起,简直丧心病狂!

    “请进。”

    执政官的声音突然传来,门缓缓打开。

    洛兰定了定神,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遮光帘低垂,只开着几盏壁灯,屋内的光线有些暗。

    执政官穿着黑色的长袍,戴着银色的面具,坐在长几旁的雕花木椅上。

    洛兰下意识扫了一眼他的脖子,被长袍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准确地说,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肌肤裸露在外。

    执政官展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示意她坐。

    洛兰坐下,干巴巴地说:“辰砂说您救了我,谢谢。”

    “不用。”执政官将一杯温度恰好的茶推到她面前。

    “辰砂说您下令不再追究游乐园的事故,可我姐姐说您不允许他们离开,要等事情调查清楚,不知道阁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底追究还是不追究?”

    邵菡已经为这事急得联系了洛兰好几次,言下之意如果再没有明确的结果,她就要视作拘禁,通知父皇了。洛兰本来不想管,可是她也好奇执政官在这件事上的古怪态度。

    执政官说:“我有几个问题。”

    “请问。”

    “叶玠激发了模拟生态圈的神级难度。”

    “是,他不是B级体能,应该是2A级。”

    “叶玠的左肩上有一个贯穿琵琶骨的伤口,右臂上有一个贯穿肘关节的伤口。”

    “是我做的。”

    “你想杀他?”

    “我们兄妹间有些争执,误伤而已。”

    “误伤?两条胳膊废掉的误伤?”

    “叶玠是2A级体能。如果不是误伤,别说刺他两下,就是只刺他一下,他能让我刺?”洛兰赌没有人会想到叶玠竟然会丝毫不反抗地让她刺。

    “岩风兽的尸体上有五枚六棱形的金属刺,是你的兵器,还是叶玠的兵器?”

    “叶玠。”

    执政官垂目静坐,似乎思考着什么。

    洛兰慢慢握紧了拳头,她曾在岩林里用过类似的兵器,身为叶玠的妹妹,用类似的武器很正常。可如果是千旭,知道她是假公主,肯定会根据武器解读出不同的意义。

    眼前这个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冷漠男人会是千旭吗?虽然眼睛的颜色、说话的声音都和千旭不同,可这些差异通过几滴药剂就能改变。

    但是,一个人的心可以随意改变吗?

    不可能!千旭爱她,不会这样对她!

    洛兰的拳头舒展开,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尽。“阁下还有问题吗?”

    “你可以回去了。”执政官没有温度地说。

    洛兰起身就走,脚步却越来越慢,最后停下。

    理智一遍遍说着不可能、绝不可能,身体却不受控制。

    她咬着牙转过身,硬着头皮说:“听说阁下因为身体在腐烂才不得不把身体全部遮住,是真的吗?”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洛兰知道自己很疯狂,但是,不问清楚,她脑子里的念头会更疯狂。

    执政官站了起来,慢慢走向洛兰,像是一只在缓缓接近猎物的黑豹。

    洛兰做好了“被狠狠一脚踹出门”的准备。

    执政官站定在她面前,姿态傲慢冰冷。

    他把一只手递给洛兰。“这一次,我允许你查看。”言下之意,绝没有下一次。

    洛兰捧住了执政官的手,笨拙地脱掉执政官的手套,把缠绕在他手上的绷带一圈圈解开。

    一只正在腐烂的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只有变形扭曲、溃烂化脓的腐肉,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白色的骨头。

    洛兰愣住了,他真的得了活死人病,不是伪装。

    一瞬间,她心情大起大落,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失望悲痛,还是释然解脱。

    执政官缩回手,冷冷地说:“你可以离开了。”

    洛兰心里大叫“行了!行了!赶紧离开”,行动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她像是鬼迷了心窍一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执政官的脸。“你的脸也腐烂了吗?阁下刚说了,允许我查看。”

    洛兰大着胆子伸出手,想要摘掉执政官的面具,执政官站着没有动。

    她的手碰到他的面具,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战。

    她的手指僵硬,竟然心生畏惧,不敢揭下面具。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究竟怕他是,还是怕他不是?

    洛兰盯着执政官的眼睛,想在他唯一还有温度的地方找寻到答案。可是,执政官冰蓝色的眼睛就像是遥不可及的天空,除了遥远,还是遥远。

    洛兰的身体不自禁地打着哆嗦。

    她缓缓摘下面具,看清楚执政官脸的一瞬间,手里的面具落地。

    “咣当”一声脆响,洛兰脸色煞白,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

    眼前的脸已经看不到清楚的五官,软塌塌一团正在腐烂的黑肉,五官扭曲变形,到处坑坑洼洼,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

    唯一还正常的地方就是眼睛了,可是眉毛早已经完全脱落,眼眶四周化脓溃烂,发黑的肉鼓起一个个肉结,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一双还正常的眼睛镶嵌在这样不正常的脸上,凸显得整张脸越发可怕诡异。

    洛兰解剖过不少尸体,自以为见多识广,却仍然被刺激到了。

    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这张脸畸形恐怖,还因为这张本应该属于死人的脸上却依旧长着一双活人的眼睛。

    明明已经没有一寸完整的肌肤,承受着地狱般的痛苦,这个人的眼神却没有一丝异常,平静得就好像用了最强效的止痛剂,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可洛兰知道,这世间根本没有止痛剂能帮他缓解痛苦,身为3A级体能者,他永远清醒。

    “还要查看别的地方吗?”执政官解下长袍,准备脱衣服。似乎只要洛兰愿意,她可以把他全身的遮掩都解开,仔细查看。

    “不……不用了!”洛兰声音发颤。

    执政官看着她,溃烂的嘴唇上翘,像是在讥嘲地笑。“真的不用了?你只有一次机会。”

    “不用。”洛兰一眼都不敢多看,弯下身,捡起面具,哆哆嗦嗦地递给他,“抱……抱歉!”

    执政官接过面具,冷冷地说:“你可以离开了。”

    洛兰低着头,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像是逃跑一般,冲出执政官的府邸。

    走在绚烂的阳光下,洛兰觉得眼前的景物模模糊糊,擦了把眼睛,才发现满脸都是泪。

    那个梦太真实了,让她竟然心生幻想,觉得千旭还有可能活着。理智早已经一遍遍告诉她不可能,心却不受控制,觉得执政官有可能是千旭。

    他终年戴着面具,没有人知道面具下究竟藏着什么。

    如果是他,就能随口道出如何激发模拟生态圈的神级难度。

    如果是他,就能谋无遗谞让紫宴查不出千旭的异常。

    如果是他,就能只手遮天让千旭的死偷梁换柱……

    现在,所有疯狂的幻想都破灭。

    执政官是执政官!千旭是千旭!

    不管她多么思念千旭,千旭都已经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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