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这里已经是城头箭弩可及的范围,他们的生死全都操于城上官军之手,但是北地羌人没有一丝一毫迟疑和惊惧;他们没有武器,没有战马,只有满腔赤诚。
如潮的声浪回荡九霄,这是三千北地羌人发自肺腑的心声,随风直上,云雷相杂,天地变色。
傅燮呆立城头,双手紧握,微微颤抖着。
傅燮清楚地知道为什么沙东连和北地羌会有这样的举动。当年的北地羌,流离失所,朝不保夕,是北地郡从事傅燮帮他们安顿于灵州;是傅燮在青黄不接时接济了他们粮食牲畜;是傅燮,让他们可以安居乐业。在北地羌人的心里,是傅燮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原来,这些事情,他们一直都记在心里,没有忘记。看着城下不顾生死,恳求他离开,而且毫无疑问将以性命护送他离开的一群人,目中流露着复杂的光芒——有欣慰、有惋惜、还有感动;但是更多的,却是无比的愤恨。
我究竟做过什么?安抚流民,接济穷困,只不过是地方守令应尽的职责;我所做的,不过是每一个大汉官吏都应该尽的本分罢了。这么一点点本分之事,哪里值得记住这么久?城下许多人看着都很年轻,当年也不过是孩子吧?他们怎么会记得年幼时的事情?如果不是他们的父母长辈念兹言之,他们恐怕早就不记得这些事情了吧?但是他们终究还是记住了——只因为我当年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傅燮心里迸发出无穷的愤恨;他很希望此刻站在朝堂上,很希望此刻能看到北地郡的一干官僚们。傅燮很想朝他们怒吼:你们究竟造了多大的孽,才会把这样一群质朴之人生生逼成反叛!
三千人悲泣,额头一下又一下重重叩在地面,泥土上隐见腥红色。数万大军沉默着,天地风雷之声呜咽着,只有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号,久久回荡。天地之间,万人群中,只有一人,卓然而立。
大军阵中,自王国以下,尽皆黯然失语。良久良久,王国长叹一声:“傅南容为官如此,足可自傲,遍观凉州,谁能及此?”
滇吾喃喃道:“除了元固先生差相仿佛,再没有第二个了。”
默然人群之中,小老虎心神激荡。恍惚间,他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不,不是似曾相识,这样的情景,他只见过今天一次;但是看到这样情景之后的心情却不是第一次了。
胸中一股浩荡之气,汹涌激荡,令他几乎不能自持。小老虎能清晰地回想起,自己曾经感受到相似心境的时候。当滇吾用良吾部上万人的性命为盖勋求情的时候,当夏育面对刀锋从容赴死的时候,与今日的情形是那么地相似。
不同的人,不同的事,给予小老虎相同的感触。几乎不假思索地,小老虎策马而出,来到沙东连身畔,他无视城上成百张劲弓的威胁,带着十二分的诚意向城上高呼:“南容先生,开城吧。我岑风立誓,若先生开城,我军对城中军民人等,一概无犯。我愿率麾下人马,亲自护送先生回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