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边死了,就在小老虎的眼前,带着洒脱的微笑,阖目而逝。
就在当夜小老虎安排应对烧当羌入寇之事没有多久,内室里边夫人忽然派人出来,连声招呼小老虎进去,说是老边突然清醒过来,要见人。小老虎初闻消息,心中几乎狂喜,以为老边又有了转机,不料进得门去,还没有看到老边,先看到围在老边榻前的边夫人和边靖,当时就是一头冷水浇下来,在寒冷的雪夜中懂得心头冰寒彻骨。
小老虎的五感知觉敏锐,最能查察异常于微末,甫一进门,他看到边夫人的脸上并非如想象中那样欣喜宽慰,竟而是一片哀痛绝望神色,立时就知道不好。此前老边昏迷,边夫人虽然悲伤忧急,但是并没有如眼前这样彻底绝望的神色,这只会是老边面临最后关头之际才有可能出现的。
这是怎么了,老边不是醒了么?小老虎怔得一怔,随即发了疯似地扑到老边榻前,生生将边靖挤到一旁;他此刻迫不及待要看老边一眼——不是说老边醒了么?
老边的确是醒了,而且看精神似乎比最近几日都要好得多,连说话的声音都恢复了往昔的清朗。小老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笑道:“老边,你真的醒了呀,我还以为……”小老虎挠挠头,欲言又止。还以为什么?当然是以为你不行了。只不过他不好意思说是误会了边夫人的神态,话说到一半就讪讪住了口。
“以为什么呀?毛毛躁躁,说了多少次你也不改。”老边微笑着佯作斥责。
小老虎看着老边的笑容,听着他的斥责,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生疏感;他很想如同以前一样,被老边训斥时极力辩解,或者是无辞以对时低眉顺眼地认错——这都是往日的习惯——可是今天他只觉得有些异常,怎么也做不出往常那样的举动。小老虎在心里默默地思索着,想要弄明白这种异常的生疏错异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最后他诧异地发现,这种生疏感不是来自于自己,而是来自老边。自己依然是自己,但是老边却与往日的老边有了极大的不同。
老边是怎么了?小老虎从心头狂喜的状态中冷静下来,默默地端详着老边;越是看,小老虎的眼神越是恍惚。眼前的老边虽然还是躺在榻上,与自己,与阿娘和大兄近在咫尺,但是又好似离得我们很远。此刻老边的身上,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小老虎无以言喻的气质。
以前的老边,嬉笑怒骂无所顾忌,是一种与山野荒蛮截然不同的人间烟火气息,让小老虎觉得异常地亲切;但是眼前的老边,似乎已经放下了凡尘俗世中所有的负担,彻底脱离了这个凡尘俗世。但是眼神中却有着深深的留恋。
是了,是留恋。小老虎猛地发现了老边身上最明显的异常;从他进门开始,老边就始终在端详着他,同样也在端详着边夫人和边靖,似乎怎么都看不够,似乎心里还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老虎的心里突然泛起莫名的恐惧,因为眼前陌生的老边。从山林里出来,老边就是他行事的一切准则,对的,错的,好的,坏的,一切都是老边给他做评判,在小老虎眼里,老边的标准就是他人生的唯一准绳。但是此刻,作为他人生的准绳,却突然发生了异乎寻常的变化,让他无所适从。
心虚的小老虎不自觉扭头去看边夫人,就好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本能地去寻找母亲。但是小老虎眼里看到的,是边夫人泪眼婆娑的面容,她紧紧握着老边的手,泣不成声。
小老虎茫然地看着两位老人,心里隐约感到深深的不安;他茫然地环视着内室里的其他人;从大兄边靖,到侍候在测的下人,无不是面带悲戚之色,包括被小老虎抓来,十几日不得回家的医师,同样面带凝重之色,叹息不语。
看到医师,小老虎脑海中如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伸手揪住那医师的衣襟,一把拖到近前:“说,到底出什么事了,老边到底怎么了?”
那医师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怎能敌得过小老虎的杀气?他本来就是被小老虎抢抓来的,心里先就存了三分隐忧,时刻担心着万一老边这个病人不好了,会不会被那个面目狰狞的少年在暴怒之下一刀给杀了;他既是存了不安之意,此刻被小老虎厉声喝问,登时吓得面如土色,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其实也是不敢说出实话;做一个医师,见惯了生死,自然知道老边这是回光返照。就如边夫人,数十年的经历,自然也是早就看出老边眼下的实情,否则何以如此伤心?只不过这些话医师不敢和小老虎明说。
“虎娃,不要为难他。”老边及时制止了小老虎的胡闹,“他被你关在这里十几天,吓也吓个半死了。让他回去吧。”
小老虎闷闷地放手,那医师瘫跪在地,顿首如捣蒜,结结巴巴对老边说道:“多谢边公,多谢边公,边公既然已经明白,事已至此,有什么话,还是赶紧给家人交代吧……”
“不必交代了,此前都交代过了。这几日,偏劳先生费心了,请回吧。”老边温言说道。
那医师连连顿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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