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风的他,骤然落入了死局。
看似散乱的白子,竟似蚂蚁啃食大象一般,暗暗的围死了黑子。
江穆曦再无办法解局。
“哈哈,本殿输了。”
江穆曦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输的心服口服。
“棋入人生,殿下开始只知自己占尽上风,不将这些散乱的白子放在眼中,自是觉得自己要胜了。可却不知,白子早就如网罗,一步一步麻痹黑子,待入局后,一招便封死黑棋,让它再无翻身之法。”
夏秋潋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
“人人都说,贪心不足如蛇吞象。可秋潋却觉得,蛇未必不能吞象,只需暗中状大己身,再麻痹猎物,一点一点的缠绕困死,就算是大它数倍的猎物,也能吞入腹中。”
茶杯里的水已凉了,身旁的那些随从忙着添茶倒水,却无人去认真听夏秋潋之言。
“夏小姐之意,本殿明白。”
江穆曦敛着眸子,看着夏秋潋的神色,已不是初时的欣赏欢喜,而是满目的怀疑警惕。
这女子一开始就把话题往二弟身上引,她之意,不就是提醒自己小心那暗中蓄力的二弟吗。
江穆曦虽然觉得夏秋潋的动机不纯,却也明白她的意思。
“殿下心中即是有数,秋潋便不再多言。时辰也不早了,秋潋告辞。”
夏秋潋知道江穆曦是个聪明人,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再说透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前世的将穆曦便如同这棋局的黑子一样,一点一点的被江询言麻痹,待他最后惊醒时,已被困死,翻身无望,最后被困在府中,含恨而亡。
“本殿只有一事不明,夏小姐一向与二弟交好,为何?”
江穆曦最大的疑惑和怀疑,就是夏秋潋和江询言本是心意相通的恋人,如今突然自请去燕国和亲,断了和江询言的情路,又费心思的来提点自己。
到底是有何目的。
“此去燕国远离故土,殿下真当秋潋是自愿吗。一朝看透,便心生顿悟,秋潋身为女子,虽能解天下棋局,却解不了自身的困。秋潋今日所言,皆是肺腑之言,殿下珍重。”
夏秋潋只是神色冷淡的挑唇凄然一笑,然后便行了礼,走出了画廊,唤船夫靠岸,而后领着青鸢下了船。
“不是自愿?莫非。”
江穆曦皱着眉头,看着面前尘埃落定的棋局,心中掠过一丝沉重。
夏秋潋下了船,神色终于舒缓了一些。
这次她特地过来提点江穆曦,其实心中并没什么把握。
若是说的太过清楚了,江穆曦定会怀疑她的目的,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半遮半掩,最后在扮曾一副失落的模样,就是让江穆曦认为自己是被江询言胁迫才肯去燕国。
江穆曦自然会怀疑江询言的目的。
只消有几分警惕怀疑,便也能给江询言添几分烦扰。
这,便是她真正的目的。
青鸢虽然刚刚也在画廊中,听的半知半解,却也听出了夏秋潋的意思。
是二皇子逼小姐去燕国的。
青鸢撅着嘴,一脸心疼复杂的跟在夏秋潋身后,想要问夏秋潋,却又不敢再这外头问,只能满脑子震惊疑惑的自己胡思乱想。
总之她倒是下定决心了,日后二皇子若是再找她递信,她是绝不答应的。
夏秋潋下了船,正要上马车回府,眼角余光一瞥,却看见了一熟悉身影。
穿着男装的燕挽亭也正从一画廊边走下来。
那画廊正是临着她刚刚与江穆曦的画廊旁。
夏秋潋身子一僵,她的目光跟随着燕挽亭,看着她闪身消失人后,再无踪影。
燕挽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从隔壁的画廊上下来。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让她有些晕眩难以置信的怀疑。
前世明明是在她入燕宫后才与她相遇的燕挽亭突然出现在姜国。
提前半月在相府与她相遇。
她能在机缘巧合之下死后重生,那燕挽亭呢。
她也一样可以啊。
其实初见到燕挽亭时,她就已经怀疑了。
但是昨晚相见时,燕挽亭却待她如前世一般,丝毫不见半点恨意和异常。
需知,前世燕挽亭死时,已恨她入骨。
就算燕挽亭的演技再好,再能掩饰自己,也不可能在看到自己这个害她身亡灭国的仇人后,没有半点异常,不显露半点恨意。
昨日她瞧着自己的模样,明明就是再看一个陌生人。
仿佛是真的第一次见自己。
夏秋潋有些迷茫不明。
她心中有些苦涩。
燕挽亭啊燕挽亭。
若你真的同我一样,被上天眷恋能重生于世间,再活一次。
那看到我时,你便丝毫不留情,就算是手刃我,我也心甘情愿。
可你越是这般坦然,越是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我面对你时便越愧疚,越心惊。
你是想要折磨我吗,不想我这般轻易的得偿所愿的死去。
还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情,你并未重生。
混乱的思绪让夏秋潋再无法镇定自若,她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眼角的的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燕挽亭,你需信我,你能否再信我一次。
信我今生不会再伤害你,不会背叛你,信我会偿还一切。
信我会还你前世神情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