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谭深不见底的泉水,虽清澈,可那深处却是笼罩着一层看不清的迷雾。
燕挽亭侧头,迎着江穆曦的目光,挑唇微微一笑。
“陛下比本宫想的,更加消瘦些。”
燕挽亭一开口,便是有些奇怪的一句话,不像是初见的人说的话。
更不像是一个公主与一个落魄皇帝的对话。
可这样,江穆曦还是没有觉得她失礼,只是笑着摇摇头道。
“想必公主殿下已从朱雀口中知道朕遇刺的事,有伤在身,自然要清减些。”
燕挽亭敛眸,看着江穆曦,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
“这养伤的地方也不好,白日闷热晚上清寒,又是漫天的黄沙,陛下就是想走走怕是都不敢出门。”
江穆曦点点头。
“的确,在江南待了二十几年,到了荒漠自然不习惯。想必公主也是头一回来沙漠吧,来两日看看风光还好,若是长久留在这,公主应当也待不下去。”
两人之间的对话,古怪又自然,听起来就像是两个重逢的老友在闲聊,可偏偏他们从未见过。
只是这话却不是这表面的意思,其中的隐喻两人都清清楚楚。
一小段话,便算是试探完了。
最后,到底还是江穆曦先忍不住开口。
“公主,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既冒险来此见朕,想必也是有所求。”
燕挽亭也没想和江穆曦玩什么猜字谜游戏,既然江穆曦让她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她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本宫可以助你重夺皇位,不过事成之后,本宫要的,除了江询言人头之外,还要灵州和凉州。”
江穆曦闻言一怔,而后冷冷一笑。
“朕就说,这天下间哪有这般便宜的事,你燕国公主出兵出力助朕夺位,就为要朕二弟的人头。原来公主要的,是我姜国的两州。”
灵州和凉州地处位置不错,是正儿八经的江南水乡,四季分明的鱼米之乡,不仅富庶却天杰地灵,出过不少能人异才。
这两州紧临着燕国国境,而燕挽亭来姜国时经过的南风镇便是隶属于灵州。
燕国的开国皇帝,一直觊觎姜国两州,还为逼迫姜国割地,出兵与姜国打过几仗。
只是那时燕国和姜国国力不相上下,打了几个来回也分不出输赢,便作罢了。
燕挽亭坐在江穆曦身侧,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搭在桌上轻轻敲打。
那细微有节奏声音落在江穆曦耳中,却是让他有些烦闷,他瞥了燕挽亭的手一眼,然后站起身踱了几步后,扭头看着燕挽亭,皱着眉头掷地有声道。
“若是割了这两州给燕国,日后那朕有何颜面去见父皇,去见江家的列祖列宗。”
江穆曦态度坚决,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割两州给燕国,哪怕他当不回他的皇帝。
说他愚蠢也好,不通变故也好,可他的底线便是不能割据姜国的一草一木。
不过江穆曦也知道,燕挽亭若是不想与他合作,便不会冒着危险千里迢迢的从燕国跑来姜国见他。
可这并不能成为江穆曦的依仗,他有些摸不清燕挽亭的目的,正当他想再试探一番时,燕挽亭却突然站起了身。
“你需想清楚,本宫可以等,可陛下等不了吧。你弟弟想要坐稳皇位,定会先除去你。”
江穆曦呼吸一窒,他握紧双拳。
燕挽亭说的没错,她可以等,但是他却等不了。
上次一名使臣奉江询言的旨意来述州,目的便是招降江寒武。
那道所谓的圣旨上,许诺若是江寒武将江穆曦交出,便会将江寒武调任出这荒无人烟的述州,给他另外一块富饶的封地。
虽然江寒武并未被招降,不仅当着他的面撕毁了江询言的圣旨,还下令将那使臣斩杀了。
虽他因此彻底得罪了江询言,可江穆曦还是不信任这个心思深沉的叔父。
可如今他能依仗的不过也只有江寒武,还有伸来橄榄枝的燕挽亭。
江穆曦心中甚是悲凉,他虽想夺回皇位,但却不想割地给燕国。
他这一生都为了姜国劳心劳力,到头来却只能用割地才能有机会夺回皇位。
看出来江穆曦的犹豫和不甘,燕挽亭轻轻一笑。
“陛下,本宫给你一日的时间考虑,若陛下真心实意想与我燕国结盟,同意了本宫的条件。待本宫回燕国后,无论是兵马还是粮饷,你要多少本宫便能给多少。”
说完燕挽亭一句告辞,便不等江穆曦回答转身,闲庭散步般悠悠然的走了。
江穆曦握紧双拳。
在燕国的扶持下重夺皇位,说不定日后他就是个傀儡皇帝。
可若是让他放弃那本该属于他的皇位,他又何其不甘。
他闭上眼,头疼欲裂,百般复杂的情绪从胸口涌上。
转瞬间他就睁开眼,眸中满是血丝,他抬头看向燕挽亭的身影。
“公主殿下留步。”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