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楚琴阳时不时觉得身上不舒服。
没有胃口,动不动就浑身不得劲儿,可是休息一会就觉得没什么,她也就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天气炎热引起的苦署症。
可是今天早上,她发现那种难受的感觉更加严重了,心烦气躁不说,连自己平时最喜欢的清蒸莲子都觉得恶心。
王氏以为她是没有睡好,连去学堂都给她免了,让她回屋睡个回笼觉。
早上一口饭都没有吃,楚琴阳很快就饿了,可是看见什么什么没胃口,挑剔得自己都觉得烦了。
她气呼呼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发誓一定要想个最好吃的出来,谁知想了半晌没想起什么,倒是一抬头看见窗外青翠的竹子,流起了口水。0
竹笋?0
楚琴阳舔舔嘴唇,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不过话说回来,她一直不爱吃竹笋,碰都不碰,总觉得那东西有一股泥腥气。可是现在,她看着那外面的竹子,就想到幼嫩清香的竹笋,已经馋的不行了。
“嬷嬷。”楚琴阳赶紧把照顾自己的人叫来。不过嬷嬷没在,进来的不是嬷嬷而是她的贴身丫鬟红桃。
“嬷嬷去太太那儿看衣料去了,姐儿是有急事?要不我去叫嬷嬷回来。”
“不用。”楚琴阳吩咐说:“你去厨房,让她们炒一份竹笋来,快点,我饿坏了。”
“好,姐儿等着,我这就去。”
红桃领了差事,马上就去厨房了。
这会儿不在饭点,掌勺不在,好在炒竹笋比较简单,厨娘自己就能做。
不过厨娘还是有些奇怪:“是琴姑娘要吃竹笋?红桃姑娘,你别弄错了吧?”
“我们姑娘的差事我哪儿会弄错。”红桃说:“姑娘早上没吃饭,这会儿饿了,急得很,你给快点。”
“我就是觉得琴姑娘一直不爱吃竹笋,连碰都不碰,怕姑娘记混了。”
“你说的我能不晓得么?”红桃翻个白眼:“不过今儿姑娘是千真万确想吃竹笋了。这口味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常有的事儿。”
“那好,红桃姑娘你先坐一会儿,我这马上就好。”
红桃站了一会,看见她一个人正在忙着剥笋泡笋,看样子还要等一会,有些着急。
灶台前的烧火婆子见状,赶紧笑呵呵地讨好:“姑娘别在这等,这厨房里头烧着火,闷热。姑娘去院子里,让小丫把早上冰在井水里头的葡萄给你取出来,吃点葡萄等一等,很快就好了。”
红桃一听说有冰葡萄吃,马上高兴了,笑道:“那我吃葡萄去了,你们快点儿。”
“哎,好。”
红桃急着找葡萄去了,她前脚刚走,后脚清岚便蹦蹦跳跳来了厨房。
看见厨房里正忙着炒菜,大呼庆幸:“叶厨娘,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知道我饿着肚子就早早给我炒菜吃,快快,给我拿个碗来。”
叶厨娘赶紧拦着她:“哎哟清岚姑娘,这可使不得,这竹笋是红桃姑娘给琴姑娘要的呢,你可碰不得。”
“琴姑娘?”清岚瘪嘴:“您这话谁相信呀,谁不知道琴姑娘最不爱吃竹笋,碰都不碰,怎么会要竹笋吃?哼,我看是红桃自己想吃还差不多,这种事儿她又不是没干过。”
叶厨娘正尴尬不已,红桃就已经回来了。
她把葡萄往旁边一放,就瞪着清岚气冲冲道:“你再说谁?谁什么事儿没干过?你给我说清楚。”
“我说清楚,这还用说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很。”清岚毫不示弱。
叶厨娘赶紧来劝:“好了好了,红桃姑娘,清岚姑娘,你们不要吵了。这竹笋快好了,红桃姑娘你快给琴姑娘送去。清岚姑娘,你想吃什么,我这就给你做。”
“想吃什么就给她做?”红桃惊叫:“她算是什么人?一个下人丫头而已,还敢挑三拣四,是把自己当主子了不成!”
“你说谁?你还不是跟我一样,我是下人丫鬟,说的好似你是千金小姐一般……”
两个丫鬟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清岚和红桃,一个是四房嫡女楚阳娿身边的二等丫鬟,一个是大房嫡女身边的贴身丫鬟。两人在下人们中间,都是顶体面的人,只是两人一向是一个不服气一个,这会碰上了,更是要争出个高低来。
叶厨娘正急的没办法,丁嬷嬷突然过来了,她看了一眼争吵不止的两个女孩子,叹口气,对叶厨娘说:“这小姑娘芽儿,各个给心气高火气大,今天不争出个高低来,怕是不会罢休。只是琴姐儿那边儿,怕要等的急了,我说,这竹笋,还是叶厨娘你亲自送过去吧。”
“这……这怎么行?”叶厨娘下意识地拒绝。
丁嬷嬷小道:“这有什么不成的?咱们做下人的,还不是处处以主子们为准么,去吧。”
叶厨娘心中一动,知道丁嬷嬷这是在给她指路了。
安国府上下几百上千口子人,若不是当真命好,谁能有那运气到主子们跟前露露脸?
就好比自己,在安国府帮厨也五六年了,因不是家生子,这些年连大厨房西门都没有踏出去过。要是今天能在琴姑娘面前露回脸,甚至得了她的称赞,那她的好处,可是大大的。
叶厨娘很是心动,又看了那边跟清岚越吵越厉害的红桃,就更然忍不住诱惑了。
今天这差事是红桃姑娘的,可她来给琴姑娘取菜,却半道上跟人吵了起来,她这是耽误主子的差事。自己人微言轻,劝不得什么,为了不让主子久等,只好亲自送过去了。
丁嬷嬷说动了叶厨娘,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开始去劝清岚跟红桃。谁知她不劝架还好,她一劝,两人吵得反而更凶了。
清岚嫌她多管闲事,红桃认为丁嬷嬷跟清岚都是北苑的人,肯定要偏帮。她们吵得不可开交,等回过神儿来,叶厨娘已经把竹笋送到楚琴阳手里了。
楚琴阳根本没有在意给自己送菜的人是谁。她实在饿得很了,等饭菜一上来,就急不可耐地拿起筷子吃起来。
就这一碗小米饭,就着平日看来十分可怖讨厌的炒竹笋,简直是美味珍馐,吃的她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了。
叶厨娘见她吃得高兴,心里欢喜。给她领路的丫鬟见状,也十分高兴,满意地朝她点头表示夸奖。这几天来自家姑娘的口味越发奇怪了,可好久没有见她吃的这么欢快过了。
璎珞轩里,楚阳娿等啊等,等了好久,才终于等了丁嬷嬷回来。
“姑娘放心,都办好了。”丁嬷嬷小声告诉她:“琴姑娘对鱼香草过敏,我趁着厨娘没注意,偷偷撒了些粉末进去。琴姑娘吃了,必定浑身起疹子,那时大太太少不得请大夫来。”
“那就好。”楚阳娿松一口气。
只要能让王氏注意到楚琴阳的身体,一切风险就能扼杀于摇篮。
可是她想到楚琴阳,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憋得慌。
人生,真是处处惊喜,谁知道穿越一回跑到这里来,是上天在一步一步摧毁她的三观呢。
说实话,她这会儿真的觉得自己的三观摇摇欲坠了。明明是自己让人对孕妇下手设计她过敏,可她心里真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反而还……还觉得这回要是失败,她肯定还会干下回。
好在只是一般的过敏而已,并不会危及孕妇跟胎儿的性命,之后怎么样,只看王氏的处置了。
*
中午时候,王氏用了饭,都准备睡午觉了,突然听见嬷嬷来报,说琴姐儿不晓得怎么了,起了一身的红疹子。
王氏下了一跳,过去一看,果然,楚琴阳身上起了不少疹子,还说浑身发痒。
“这是怎么的?莫不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王氏一看楚琴阳痒的直抓脸,就心惊肉跳的,生怕她把自己的脸抓伤了。对一个女孩,尤其是还未出阁的女孩来说,这张脸是何其重要,要是受到一点损伤,以后可还怎么嫁人?
她赶紧一把按住楚琴阳的手,道:“快别抓了,嬷嬷,去请大夫来。”
楚琴阳小时候就因为碰了鱼香草起过疹子,因此王氏看了症状,心里并不如何担忧,把大夫叫来,不过是求个安心。
不一会,山羊胡子的老大夫就被嬷嬷请来了。
甄先生一直在安国府挂着名,可以说是看着楚琴阳长大的。
一见她的症状,大夫立刻明白她又是不小心碰了鱼香草。不过现在的症状,似乎要严重很多。
虽然心里有了答案,但老大夫依旧按照惯例把了脉。然而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
楚琴阳躺在床上,还在娇娇气气地跟王氏撒娇。等大夫把完脉,她还在问:“大夫,我怎么了呀?是不是我就快要死了?”
“你这死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王氏佯装生气地轻轻打了她一下。楚琴阳不一,噘嘴道:“娘,女儿身上好难受,您还打我。”
大夫见她们母女情深可没完没了,也不急着说话。
等她们亲热完了,王氏才追问:“大夫,琴儿这是怎么了?还请先生给开个药方。”
老先生垂着眼,这才轻咳一声,拱手道:“回夫人的话,老夫医术浅薄,诊不出令媛得了什么病,还请夫人另请高明。”
王氏一愣。
这大夫可是御医出身,因多年前九龙夺嫡一事被牵连,这才急流勇退辞了御医的差事。要说他的医术不好连个出红疹的病因都诊断不出来,王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而且这么多年来,府上上上下下都仰仗着他调养治病,他的医术如何,王氏心里可是清楚的很。
因此王氏听他这么说,头一个反应就是楚琴阳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吓得她一把抓住大夫的手,哀求道:“大夫,琴儿可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症?求您看在这多年相处的份儿上,救她一救。”
老大夫捋了捋下巴上的小胡子,叹口气说:“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老夫年迈眼花,竟为未出阁的姑娘诊出了珠胎之喜,当真是糊涂。”
王氏一惊,待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骇得差点晕过去。
条件反射就要把这胡言乱语的老匹夫赶出去,还是桂嬷嬷先反应过来,赶紧把她拦住了。
“太太,太太您息怒,大夫这是一片好心,咱们可得确认好了,千万不可冲动。”
王氏终于有了一些理智,她颤抖着再次确认:“大夫,大夫,一定是我耳朵不好,听错了?”
“夫人有没有听错,还需令媛自行告知。夫人母女有话要说,老夫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甄大夫说完,直接出门去了。
王氏这才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盯住楚琴阳的脸,想要从她脸上盯出一条沟来。
而楚琴阳,在听了大夫的话之后,早就吓得一脸惨白。
正忐忑,便听王氏颤着声音问她:“琴儿,告诉娘,你没有被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污了身子,对吧?”
楚琴阳抿唇不语。
王氏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紧紧捏着她前后摇晃:“跟娘说、说话,琴儿,你还是完璧之身对不对?”
“呜呜,娘……”楚琴阳被王氏抓的疼痛不已。
可是王氏丝毫不心疼她,她疯魔一般撕扯着楚琴阳的衣裳,一边叫嬷嬷帮手:“嬷嬷,帮我把她的衣裳扒了,我要知道我女儿还是完璧之身,我相信她,我女儿绝对不会干出那等丢人现眼之事……”
楚琴阳想躲,可她越躲,王氏越是扯的厉害。
加上桂嬷嬷也听了王氏的话,一把按住了她挣扎的手。最后楚琴阳只能被按在床上哇哇大哭。
而王氏,在检查了她的身子之后,终于愣愣地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嬷嬷瞧着不好,赶紧放开楚琴阳去看王氏。
“太太,太太,您怎么了,您怎么了?您可千万不要吓我呀。”她想去扶一扶,可是手还没有碰到,王氏已经昏倒在了地上。
楚琴阳吓得哇哇大哭,桂嬷嬷一手搂着王氏的肩膀,一手掐她的人中。等王氏悠悠醒来,看到哭泣不止的楚琴阳,便猛地扑了过去,揪着她的脸连打带骂。
“你这个贱/人,不要脸的贱/东西,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整个安国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去死吧,快去死,死了干净。”
楚琴阳被打的滚地求饶,一边哭一边说:“娘,我错了,呜呜,不要打了,好疼呀娘,女儿知道错了,娘……”
“不要叫我娘,我没有你这样下/贱的女儿,你去死,你怎么还不死……”王氏嫌手打不解气,随手抄起桌上的茶壶就就往身上砸。楚琴阳被砸的满头是血,却却没有一点要罢手的意思。
要在往常,桂嬷嬷绝对会拦着王氏不让她打楚琴阳。可此时,她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到门口,看了一眼外头有没有人在偷听,等确定门外没有人时,才悄悄松一口气。
而后,她便站在门后看着王氏一下比一下狠地打楚琴阳。好几次,她都想暗示王氏不要打头和脸,应该打她的肚子,正好把肚子里那块来历不明的肉给打出来。
然而王氏正在气头上,早就失去了理智,哪里还能想得到其他?
桂嬷嬷没法明目张胆地说这话,毕竟此事怎么处理还是后话,王氏与楚琴阳到底是亲母女,今天她出了主意,难保以后她们会记恨自己。
等王氏打得自己都脱力了,她才掐住楚琴阳的脖子,喝问:“告诉我,那男人是谁,说。”
“呜呜……”
楚琴阳只是哭,她哪里敢说。
王氏见状,更加生气。看她的样子,分明不是被人强迫,而是她自愿跟男人厮混,这才污了身子连孩子都有了。
“不说,你还不说。你这个贱/货,你这个卖*的女表子,你怎么这么下/贱?啊?难怪给你说亲事你死活不愿意,原来是早就跟男人搞/上了。你这个破烂货残花败柳,这么小就跟男人/搞,你怎么不去死呀!”
王氏撕心裂肺,几乎把生平知道的脏话全骂出来了。
她恨恨地看着楚琴阳,那一刻,她真是气了杀心。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要是传出去,不光自己,就是她的丹姐儿和天哥儿都哟受到耻笑。这让他们以后还怎么做人?整个安国府,又该如何被人耻笑?自己养出这样的女儿,她的娘家,又该怎么遭人唾弃?
她抓起地上摔坏的瓷片,狠狠地往楚琴阳脖子上割去,恨不得就这么了结了她。她心里痛苦难当又如何?大不了自己也跟她去了,免得留在这世上丢人现眼受人唾骂。
可是她根本没有那个力气了,她双手颤颤的,连捏住瓷片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她怀胎十月所生的女儿,这是她心肝宝贝多年养大的女儿。
她一心盼望着将她像丹阳那样风风光光地出嫁,盼望着她生儿育女一生顺遂,可是为什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最后,她只能看着被她打得头破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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