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嫁人。嫁来嫁去,也只能加一个。就好比一生只能吃一棵草的马,既然只能吃一颗,那吃到的是好草才重要。回不回头,倒不重要了。”
楚阳娿诧异:“照你说来,云起是一颗顶好的草了?”
“算不得顶好吧,但总要比裴炆那颗新草要好得多。首先他本事不及云将军,云将军几年前就开始征战沙场,又是云家既定族长,哪里是一个低门小户的裴家二公子能够比的?再看模样,裴公子虽也是青年才俊,可与云将军比起来,真真就是蹄前野草,碰上芝兰玉树,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了。”
楚阳娿听完轻笑:“你说的的确有理,不过芝兰玉树再好,也只能远观不可亵玩,还是草好,郁郁葱葱,就是一片草原。”
“姑娘看来心意已决了。”
“婚姻大事,哪能出尔反尔。”
清雨道:“只要姑娘喜欢就好。”
“自然喜欢的。”裴炆是个很单纯的人,楚阳娿挺喜欢他这个人。而且他对自己也很有好感,所以她相信,结婚之后,她肯定能慢慢爱上他。
*
回了京城,两家的亲事很快定了下来。不仅如此,由于楚阳娿跟裴炆年纪都不小了,一个二十一岁,一个二十。在这个年代,可是铁铁的老姑娘老小子了,别的同龄人,孩子都生好几个了。
所以楚家跟裴家一商量,干脆就把亲事定在了年底。虽然略显仓促,但楚阳娿是结过一次婚的,嫁妆什么都是封好的,只需原封不动带过去就行。
就在楚家忙着准备嫁女儿的这段时间,南边的消息也源源不断传了回来。
云起悄悄离开了京城,回到万州扎根了。
肃王战场受了伤,原本是大喜事一件,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外头却又突然出了一个隐太子。
据说这位隐太子的身份,最先是从沧源传出来的。他是哀帝长子的嫡子,一直流落在外,要不是天下大乱,根本就没有人想起他来。
哀帝登基之前,曾与原配生下四个儿子。后来在太子之位的争夺中,哀帝受兄弟牵连,妻子跟儿子们都被谋杀。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儿子们全都死光了,谁也没有想到,长子能够金蝉脱壳逃到外面,还保住了一个小儿子。
根据宗法庙规,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不管是身份还是血统,可都比现在坐在皇位上的萧翰德与流落在外的肃王等人要尊贵的多,人家可是嫡子嫡孙。
皇帝闻讯大怒,可光是这样还罢了,关键是这流落在外的沧海遗珠手里,居然抓着不知为什么会在他那里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那可是王国正统的象征。自从上次宫乱之后,玉玺就不知所踪,现在皇帝用的,都是悄悄任命伪造的玉玺。谁能想到那安放于皇宫的玉玺,居然能落到千里之外的隐太子手里。难道是天意难为?
皇帝当然可以咬牙不认,可惜悠悠之口却堵不了。
流言蜚语从沧源传播开来,一直到江南西北甚至京城。
黎民百姓都在传言,说难怪这些年皇帝接二连三的死,原来是真正的天子流落在外。没有真龙天子坐守龙庭,可不就天下大乱了么。
连年的转乱让百姓苦不堪言,早已疲乏了的庶人黎民都希望早日平息战乱,好回到家乡过安稳的日子。
所以他们联合起来,要匡扶正统,送真龙天子回归社稷。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在这种风气的影响之下,一股由期望安定和平的庶民组成的力量诞生了。
眼看这股力量越来越大,那些在战乱中受到波及的世家,也开始想要掌握这股力量。
然而深处风口浪尖的隐太子,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有诏书,有玺印,却没有人能够见到他的真面目。
有人认为隐太子不过是有人别有用心弄出来的障眼法,然而除了普通百姓之外,就连那些宗/教教派,也开始打着隐太子的名号,开始招兵买马。言称隐太子隐世多年,长于平凡百姓之间,原本打算平凡终老,然而天子无德,天下战乱久不平息,黎民百姓深受其害。太子亲见百姓于战乱中流离失所,于灾病中垂死挣扎,于心不忍,终于决定为了天下黎明,平息战乱。
此言很得人心,一时之间,那从未现于人前的太子声望,空前高涨。
皇帝龙颜大怒,命令各部立刻驱散流民,镇压暴民。可惜皇命不出京城,他的圣旨,除了被供奉起来之久,几乎就是一纸空文。
不仅如此,还有那好事者拿出隐太子的诏书与皇帝圣旨比较,发现圣旨上面的玺印与真正的玺印有所出入,根本不是真正的玺印。如此一来,原本还自持皇帝的文武官员,都开始犯嘀咕。
时人多有迷信,认真一想起来,发觉果然自哀帝驾崩之后,无论哪位皇子都很难登上帝位,且就算登上帝位,也很快暴毙。
如今这位的日子倒是久了一些,可他倒是安稳了,天下社稷,却干脆就乱套了。
这让人忍不住开始想外面流传的那些话来,难不成,上天当真在瞧着,要让真龙天子归位才能天下太平?
京城内外,朝廷上下,到处人心惶惶。
皇帝终于彻底向世家低头,准备借助世家的力量,将事态稳定下来。
然而世家各个精明,全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的主儿,皇帝手中的筹码,却是没有多少了。
更加严重的是,出自楚阳娿之手,由安国府献上的雷炮图,不知道为何,却终是造不出能用的大炮。也就是说,事到如今,真正能上战场的火炮,就只有楚阳娿造出来的那十二尊。而这十二尊大炮,却被扣在万州,云起死活不撒手。
可是皇帝一早就怀疑玉玺失踪之事与云起有关,这才有了之前追杀之事。现在云起已经远在万州,又有文山云家(主要是隶属云家的仆沣人)人撑腰,皇帝根本对她无能为力。
为争取安国府的全力支持,皇帝甚至想要将楚阳娿接进宫中。
但此事实在无法实行,只因皇帝早已大婚,皇后本就是世家嫡女。以楚阳娿的身份,被接进皇宫,除非为后,否则就是封为贵妃,也是对她的侮辱。皇帝的妾听着再好听,那也是妾。
更何况,楚家跟裴家已经定亲,如果再粟狼人作乱,隐太子事出之前,他还能以一国之君的身份予取予求。但如今时移世易,皇室处于弱势,身为皇帝的他,也不敢同时开罪两个世家(接安国府嫡女进宫,那就是在打现在皇后母族的脸)。
于是太后提议,由自己召见楚阳娿,若能让楚阳娿对皇帝芳心暗许,自愿入宫,一切就迎刃而解了。皇后生气,也只会恨楚家不知廉耻。楚家不甘心,也只能由着女儿进宫为妃。以楚域对楚阳娿的宠爱,显然只会支持她。就算退一万步,楚家当真对这个闹腾的嫡女失望舍弃,但就凭楚阳娿一介女流能造出飞火雷炮来,这买卖也划算。
可惜太后算来算去,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楚阳娿对皇帝一见倾心上。
皇帝正值壮年,生的仪表堂堂,又是一国之君。若楚阳娿当真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说不定真就中招了。
只可惜,出样是个一身洁癖的侨情鬼,察觉一根公共黄瓜想要招惹自己就恶心的不行。
不是楚阳娿矫情过头,而是这公共黄瓜生冷不忌,后宫人数虽不多,可是男女皆有呀。它可是一根热爱搅屎的黄瓜。
无论太后怎么撮合,楚阳娿就是就是不接招,两回之后,更是借着备嫁的由头不进宫了。
太后瞧她连自己的懿旨都敢违抗,气得摔杯子,摔完之后,还得笑眯眯派人送礼物过去,这千辛万苦当上的太后娘娘,也实在委屈。
楚家察觉情况不对,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等楚阳娿一出嫁,就让她跟裴炆去徐州或者金陵定居,等天下大定之后再回京。
父亲怎么安排,楚阳娿都没有意见。这些日子,她一直躲在屋里绣嫁妆。
跟她去徐州的丫鬟都死了,她身边人手不够,又得重新往上提几个小丫头。
只是这几个丫头用着还不顺手,很多事都要楚阳娿亲自过问。
好在磨合一段时间之后,也就好了。
眼看成亲的日子将就在眼前,裴炆出现在楚家的频率越来越高。
一开始楚阳娿以为他是少年心性,忍不住想来见她。过了一段日子,她终于隐隐察觉,裴炆似有话要与她说。
楚阳娿本来打算等他自己开口,谁知那人每次都是欲言又止,最后直到离开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楚阳娿无奈,只好自己亲自问他,到底是有什么想说或者想问的。
裴炆不敢看她的眼睛,踌躇良久之后,终于咬牙问道:“楚姑娘你……真的愿意同嫁于在下?”
“你以为呢?”楚阳娿好笑:“难道我们定下来的亲事,是开玩笑的不成?”
“可是,可是你真的想好了没有?”青年很是忐忑,他看着她,几近哀求:“你要是后悔了,随时可以退婚,裴家什么都不会说,毕竟是我莽撞在先。”
青年站在那里,好似手脚都没有地方可放了。
楚阳娿看着好笑,调侃道:“公子这样推脱,难道是因为突然反悔,厌恶官官是再嫁之人?”
“不是!当然不是。”裴炆急道:“只有在下配不上姑娘,那里敢嫌弃姑娘。只是……只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姑娘你,千万要慎重。”
说道最后,青年眼圈都红了,楚阳娿只觉得心里胀胀的,又酸又甜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等她吸一口气再想说什么,那人却已经转身跑掉了,余下楚阳娿,看着他的背影好笑又感动。
这人真是纯真又善良,此次自己运气不错。
可惜她到底高兴的太早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欢喜的日子也就这么几日,更没有想到,自以为聪明的她,根本就理解错了裴炆那些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