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早话音刚落,那老夫人就摇头道:“你也不要过谦了。虽是没见过你做那全菜,只是前次的那羊头签和昨日拿来的那些个萝卜腌菜,便也知道你是个玲珑的。太后虽是贵体,只是也不是个挑剔的,日日吃惯了那大菜,换个乡野的倒也无妨,只要不是太难看便可。”
顾早还咬住了不肯松口,边上的蕙心已是笑道:“说起素菜宴,我倒是想起去年随了老夫人去城外钵池山北麓的禅林寺烧香之时吃过的,老夫人当时不是还满口称赞来着?听说如今愈发有名了,一桌素菜的价钱竟是不比京里那大酒楼里的大宴便宜。不少人到了那去,竟都只是为了花大钱吃上一顿素宴呢。”
听蕙心如此说,那姜氏眼睛一亮,也不管顾早还推却着便笑道:“顾家二姐,知你是个能干的,你也别再推脱,若是不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叫管事的亲自送了你去禅林寺吃下,有什么中意的菜式,学了过来便可。你那面档,耽误了的钱,我府上自会补上。”
顾早见话既已说到这份了,无奈也只得应了下来,又略微说了几句,见已是无事,才告辞了出来。
出来之时,也是蕙心和那刚开始的小丫头珍心送的,走了几步,顾早便叫蕙心留了步,蕙心吩咐了珍心几句,这才停住步。
那珍心和顾早已是有些熟了,一路出来小话更是不断。先是说六嫂自那日扫了脸皮,近来走路也没从前那样生风了;又说蕙心年岁已到,老夫人却仍留着在身边不放,不知道有什么安排;等经过一座密密露出些松柏绿树枝头的院落围墙之外时,珍心又压低了声音道:“顾家姐姐,这便是府里二爷的住处了。方才老夫人屋里有个绣心姐姐,就是那个样貌最出挑的,从前小公爷想向老夫人讨要,老夫人都没给。这次二爷回来,老夫人却是派了她过去伺候,意思是让她做个屋里的,可谁料……”
珍心说着,自己已是捂了嘴偷偷笑了起来。
顾早本是对这些不大上心,只是听这小丫头提到了那人,竟也勾起了丝好奇,忍不住问道:“怎样?”
珍心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凑了过来道:“昨日老夫人骂了绣心姐姐,说她无用。绣心姐姐出来了,却很是委屈,偷偷说是二爷无用,老夫人不明就里,却总一味责怪她……”
顾早一怔,眼前浮现出了那人无用的场景,忍不住失笑了起来。
珍心却是没有笑,只摇头叹道:“要我说,那是二爷眼界高,瞧不上这府里的人吧。绣心姐姐不过是怕扫了面皮才在我们面前这样悄悄说的。我打小是府里大的,他从前可是个俊的,只这几年出了外洋,回来不知怎的就留了把大胡子,又不提做亲,老夫人可没少着急。听说已是相中了个翰林学士家的,趁了府里的寿诞,便要提亲了……”
珍心嘴里说着,已是到了那耳门了。顾早含笑道了谢,这才离去。待回了家中,也是快要出摊的时候了,方氏问起,顾早这才说要给个人家做菜的事,只不提是那太尉府。
第二日,顾早一早就起了身,下好了要用的汤料和面,交代给了三姐柳枣看火,又让那方氏去采买一些短缺了的干货。刚收拾妥当,便瞧见门口来了个人,正是那日方氏与六嫂干架时来叫过自己的那个小厮。
顾早跟了小厮出了巷弄口,迎面便瞧见停了辆太尉府的马车,边上却是一匹通体油亮的大黑马,瞧着有些眼熟,再看过去,她倒真是愣住了。
那马上坐着的,可不就是那个太尉府的二爷吗?
话说那杨昊昨日便得了小厮的回报,说这顾二姐带了全家租住在城北染院桥的巷弄里,娘老子是个泼辣的,她自己却是个没了夫家的妾,因了做的腌萝卜菜头味美,被称作萝卜西施,在那一带倒也是个有名气的。那小厮又是个包打听的,晓得主子的心思,便又将府里老夫人的寿筵叫了那顾二姐的事也给说了。
杨昊只一听说这顾二姐是个没了夫家的,心底里便是生了丝窃喜,待听说明日里卢管事要送她去禅林寺看吃素菜,只略想了下,便叫了那卢管事过来,说是自己明日正要去那处,那顾二姐便由自己顺道送了去。
卢管事虽是有些个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素来冷面的二爷何以今日会如此反常,只是口里也不敢多说,诺诺地应了,只吩咐那去过顾二姐家的小子明日将二爷带了去。
杨昊这日起了个早,自己骑了马,叫了府里的车便在那小厮的带领下朝着染院桥来了。一路越过来,便越是见到房屋破落,道路腌h,终是到了那小巷子口,看着那小厮进去了叫人,自己便在巷口等,没一会,远远地便从那小巷子底看到了个身影慢慢出来,这才精神一振,注目看去。
顾早今日打扮得很是爽利,头发教手巧的三姐仿了时兴的样式梳成个包髻,发间插了朵别致的翠色绒花,身上虽是件半新不旧的淡绿撒花小袄,却是纤合度,更衬得面如芙色。
顾早见那二爷呆呆望着自己,心中略有些不爽快,瞧向那小厮道:“不是说贵府的卢管事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