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纪元劫

漠北说道：“走，我们离开这里。”

    姜仟含同意，在少年郎身边，一把油布伞落在地上毫发无损，姜仟含拿过，这把油布伞差不多盖住了三人，姜仟含轻笑，道：“我们用伞挡一下吧。”

    漠北点了点头，示意往前走去，姜仟含颔首，与漠北并肩前行，而漠北背上的少年郎一动不动，三人如成为这雨中缩影，渐行渐远。

    一路走来，凡俗界的士兵来来往往，在高层的命令下，穿梭在废墟之中搜索幸存下来的百姓，基本上没人去关注漠北三人，往往都是匆匆瞟了一眼后就不再去注意，毕竟这是关系到人命，能救一个是一个。

    有的时候，人其实也有单纯的一面，比如在共度难关的时候。

    途中也经过几处富丽堂皇的地方，并没有看到凡俗界的士兵，这里的毁灭程度也不小，漠北感受到了凡俗界炼气士的气息，这便是祭海城中的炼气士家族吧，看似受到的波及还不小，偶尔见到几个低级炼气士出没，也是一脸慌张，无暇顾及其他，就慌忙而去。

    或许现在，最悠闲的反倒是漠北三人，他们没有目的地走着，迎面走来一位年纪稍大些的凡俗士兵，这年长士兵稍有些坡脚，走路颇有些不协调，身上衣服还算干净，撑着伞的手微微颤抖，他的另一个袖管空空荡荡，是一个独臂人。

    当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漠北明显感受到独臂士兵的眼光在少年郎身上停顿下来，独臂士兵停下，漠北也停下，拉住姜仟含后，示意姜仟含不要说话。

    独臂士兵停下后，看着漠北两人，拜了一拜，道：“不知小人舍弟怎么得罪了两位大人，还请两位大人不要怪罪，小人替他向两位大人赔罪。”

    说完作势就要跪下，姜仟含正要阻止，漠北皱了下眉，看着独臂士兵，一股气劲凭空而生，托起了独臂士兵，口中略有不满，道：“不必称呼大人，舍弟只是昏迷，并无大碍。”

    独臂士兵感激地看着漠北两人，稍稍走近漠北与姜仟含，口中连连道谢，道：“感谢两位大人，感谢两位大人，请将他交给我吧，祭海城突逢大难，幸而小弟没事，不然我会后悔终生。”

    漠北微微一笑，道：“我二人也无处可去，不妨帮忙帮到底吧。”

    独臂士兵微微一愣，握着伞的手稍紧了一些，在漠北注视下，独臂士兵点了点头。

    姜仟含不动声色，在漠北身边，她有种没由来的安全感。

    在一片废墟残垣中，三人成行，男子背上的少年郎手指微微颤动，微不可查。

    ※※※

    “我不愿。”

    商汤的声音平静地回荡在整个平台之上，忽地，这整片天地突然安静了下来，商汤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在商汤眼里，就是一刹那，整个平台都出现了重叠虚影，但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恢复如常，商汤重新看向姬长河，这个中年男子犹若处于疯狂的边缘，商汤已经猜到了，但他猜到的也不只这些。

    “噗！”

    姬长河的手掌鬼魅般穿过了商汤的身躯，商汤一动不动，姬长河深深地看着商汤，手掌缓缓抽出，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双手负在身后，喃喃道：“你猜到了，对不对？”

    商汤躬身，道：“是的。”

    姬长河脸上有赞赏之意浮现，道：“你确实很聪明。”

    商汤摇了摇头，不语。

    姬长河眼里看到的，商汤看不到，姬长河早就该知道的，可是他自己不愿去承认，当年的投影历经时代更替，早已有了残缺。

    而且，这已经不是神族的时代了，神族时代早已落幕，又何必再去追求神族的辉煌，自己的这抹执念也到了消亡的时候了。

    姬长河仰天发出悲哀到极致的嘶吼，他的身子颤抖，他的目中露出一抹绝望和一种难以觉察的解脱，他的右手抬起，在眉心猛地一拍，这一拍之下，姬长河的双目有些涣散，眉心中一枚道果冉冉升起。

    姬长河握住道果，一把推向商汤，在商汤一怔中，姬长河的声音传到商汤耳边：“这是神族留给你的神道道果，你自己处理吧，你不是我要等的神族有缘后辈，但你是唯一的神族后辈，祝你好运。”

    商汤站着不动，对眼前的神道道果视而不见，半跪地上，道：“恭送前辈。”

    姬长河似深深凝望了商汤一眼，纵身一跳，心里凄惨道：“我神族……真的要消亡了吗？”

    但是他没有怨没有恨，对于商汤，虽然商汤话说的不多，但姬长河却是由衷的喜爱，在当年，神族之中，像商汤这样的神族后辈太少了。

    在他记忆中，哪一个神族儿郎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哪一个不是生下来就被灌输高等的思想？或许，神族覆灭真的是迟早的事吧？

    姬长河自嘲一声，何必再去想太多，他心里祝福着商汤，也仅仅只能祝福，毕竟他的本体早在万载前陨落，如今只是一抹执念罢了。

    整片空间支离破碎，一切都结束了。

    商汤只是一介凡人，并不是什么神族遗嗣，他也不奢望自己是什么神族遗嗣，他这一世，其实并不愿追求太多，或许，这是一种偏执，但又怎样呢？

    商汤慢慢睁开了眼，一时之间他有些迷糊，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的右手之中，握着一枚平淡无比的果实，商汤感觉到了，这就是前辈口中所说的神道道果？

    外面风雨依旧，哀嚎隐约，人头攒动，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夜空似乎有些发亮，是天亮了吗？却有一种沧桑久远的波动正悄悄凝聚，这是一场久远的浩劫。

    真神已是历史！不许再现！

    神纪已成过去！如今新纪！

    天地不允，故让其……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