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春风又一次从人间滑过,顺着玉龙河蜿蜒而下,吹绿了沿岸的草木,偶尔拂过面颊也没有丝毫寒意,倒似情人的手,轻软柔滑。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手中捧着一本线装大书,扉页上赫然写着“春秋新编”四个大字,李行欢坐在一株垂柳之下,背靠树干,目光却已不在书中。
春风依旧是春风,只是此身却已非江南,更不见当时明月,就连手中的《春秋》,也不是记忆中熟知的《春秋》。
看着水中的倒影,依稀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嘴角轻抿,双唇单薄如剑,倒是给人一种薄情负性的感觉。
这就是他如今的模样了。
上天到底是和他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才会将他送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即便思考了近十六年,也依旧没有一个答案。
梦里不知身是客。
有时他也会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荒诞而又滑稽的大梦,只是却不知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他抬头望天,似乎想望穿无尽时空,重新再看一眼那记忆中的高楼尘烟,然而最终映入眼帘的,唯有碧蓝如洗的晴空,以及几片悠悠飘过的白云。
“今天是个艳阳天啊!”
他这样想着,不由嘟哝出声,眉间闪过一丝怅然,心中却是轻叹,到底还是意气难平。
“咯咯咯……”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忽然在耳边响起,打断了李行欢的思绪。
他转头望去,原来是几名浣纱女浣衣归来,说笑着从他身前走过,洒下一串串悦耳的音符。
目光飞快地从她们胸前的高耸上扫过,李行欢摇头晃脑,诗兴大发,似乎是想吟上几句合情合景的诗句,却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沉吟半天才憋出一句:“年轻真好!”
“噗嗤!”
看着李行欢这幅老气横秋的模样,几名路过的少女笑得前俯后仰,只是笑着笑着,脸上却不知为何竟飞上了两朵红霞。
李行欢不禁有些得意,自己现在这张脸虽然不见得有多俊俏,却极为耐看,连他自己每天看了都不由赞上一声,“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当然,如果把自己身上那套粗麻布做成的衣服,换成一袭丝绸织就的白袍,那就更能体现出自己的俊逸风姿了。
“欢哥……”
忽然,一个怯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李行欢刚一回头,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一名体态婀娜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他的身前,俏丽的面颊一片羞红,见李行欢看了过来,顿时低下了头,有如一朵不胜娇羞的水莲花。
“小荷?”
李行欢也是呆了一瞬,才回过神来,干咳一声掩过面上的尴尬,问道:“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少女名叫小荷,是一家酒铺老板的女儿,就住在他家对面,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也算是他的青梅竹马。
只是如今他才发现,当年那个一脸鼻涕整天粘着自己的小女孩,原来在不知不觉间竟已出落得亭亭如玉。
“欢哥,这是我自己做的桂花糕,”少女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声音却越来越低,几不可闻,“看了一上午的书一定饿了吧?赶紧趁热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下意识地接过少女手中的纸包,李行欢正想道谢,却见少女如一朵云般飘了出去,白皙如玉的面颊早已红透,脚步却不知为何竟是异常轻快。
“这丫头,还是这么害羞!”
李行欢摇了摇头,打开纸包,拈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一股软糯的甜香顿时在舌尖上绽放开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恍惚间有点像少女身上淡淡的体香。
“烦人的春天啊!”
如一湖春水被风吹皱,原本一片平静的心中顿时荡起一丝涟漪,李行欢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不怎么安分的小兄弟,一声轻叹,顿时觉得裆下很忧郁。
“欢哥哥,人家也做了些点心,你要不要尝一下呀?”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光是听声音,都让人骨头不由软了几分,未见其人,却早有一缕幽香暗渡。
来者是一名娇媚入骨的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水蜜桃般成熟的气息,一身紫黑色的轻纱包裹住那热辣的身躯,胸前偶尔露出的一抹白皙,总能让人血脉贲张。
她貌似不经意地从李行欢身下扫过,掩嘴轻笑,眉间尽是调侃的意味。
李行欢顿时有些尴尬地将身体往后缩了缩,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你这狠心的小冤家,”女人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哀怨,“人家无时不刻都在惦记着你,你却一点都不把人家放在心上,还问人家来做什么!”
美人娇嗔,妙目生波,温言软语之下,纵使是百炼钢也要化为绕指柔。
偏偏郎心似铁,不解风情,李行欢皱了皱眉,直视着那张宜喜宜嗔的俏丽面孔,眼中却没有丝毫留恋,反而显得有些恼火。
“你难道不知道朝廷的人正在到处找你?呵,好一个大楚余孽,视皇宫大内如无物,搞得满城风雨,就是整个玉京大索三天也找不到半个影子!现在缇骑四出,到处都是暗夜司的人,你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四处晃荡,好大的本事,好大的胆子!”
李行欢在冷笑,脸上尽是压抑不住的恼怒,说到最后,几乎是压着嗓子在低吼。
女人怔了怔,看着李行欢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却是淌过一股暖流。
“噗嗤!”
女人忽然笑了,如同一朵绝美的罂粟花,明知有毒,却还是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宁愿醉死在这甜美的笑容中。
“你在担心我?”女人眨了眨眼,忽然凑了过来,“我说小弟弟,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姐姐了吧?”
李行欢先是一愣,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恍惚,接着看见了女人脸上的一抹促狭,顿时抓狂地跳了起来,一不小心,脑袋却撞到了身后的树干。
“你这疯女人!”眼看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李行欢摸着头上刚刚撞出的包,恨恨地说道,“早知道老子当初就不救你了,让暗夜司的人把你抓走,倒还落个清净!”
说到那天发生的事,两人都有些唏嘘,李行欢至今也没想清楚,为何一向谨慎小心的自己,会冒着天大的风险,在重重暗卫搜捕的情况下,将女人藏了起来。
而女人也觉得有些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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