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姨父的府上跑的十分勤了些,姨母不是那不通庶务的人,多少跟着也忙了起来,因此我有好一段没有去姨母家了。于是到了秋天,姨母一日闲了下来,说是园子里的梨子熟了,让人去接了我,等我到了府里,一入园,几个哥哥姐姐们都已聚在了满园的梨树下,有的拿着长杆,有的踩在假山石上,正在那忙着摘梨子。
一团围着的丫鬟们很是紧张,缘哥哥已成长了十四岁的美少年,这一日大概是学堂里休假,也坐在一边的亭子里闲闲笑看着。
我先是去给缘哥哥行了礼,正打算坐下一处同缘哥哥喝喝茶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诗语便跑过来拉上我:“晴妹妹,我们同二哥哥和安弟弟去摘梨吧。”
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拉上我就跑。我少不得只好跟了去。
二舅舅家一岁的祈哥儿正被丫鬟抱着,也在树下看着两哥哥傻乐,笑的一嘴的口水儿。我先是逗了祈哥儿几下,祈哥儿便伸了双手要我抱。我倒是想,可人丫鬟不乐意了,打量了一眼我六岁的小身板儿,眼里露着些许的不屑,面上却极是尊敬的笑着:“表小姐还小呢,抱不动祈哥儿的。”
我只好讪讪的拍了拍已伸出去的小肥爪子,心里对这丫鬟的话也颇是认同。谁让祈哥儿这小子这么胖呢,二舅舅那么个玉树临风的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胖娃娃来的?
那边世哥哥正举着竹杆儿打梨打的欢,一个没注意,被诗语拉到梨树下的我就遭了秧,诗语倒躲的快,可我生生被十几个鸭梨僻僻叭叭的砸了个够怆。
我这边还没咋地,诗语就咧了嘴哇哇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晴妹妹被砸坏了,娘亲要骂的。”
原来这孩子不是担心我,是挂心自己被骂呀。
我原本一颗感动的心,生生被她给哭的歇了菜。
一摸脑袋瓜子,只有一个字,疼。
那边缘哥哥已看到了,几个飞起飞落,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已被他抱在怀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我正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缘哥哥,世哥哥和安哥哥本也被吓住了,看到缘哥哥都反应过来,脸上也轻松起来,我就知道这两小子打的什么主意。合着缘哥哥一向是这两的替罪羊啊。
好在,姨妈从来不是个糊涂的。
我疼是疼,可被美少年抱在怀里,心里还是美了又美。
一张嘴,说的却又不一样:“缘哥哥,他们欺负晴儿。”也不知道咋的,这泪腺儿便比较发达,眼泪叭叭往下掉。
我正为我的眼泪暗自惭愧着,缘哥哥却抱着我,腾出了一只手,柔柔抚着我的额,拭着我的泪,安慰道:“晴儿别哭,回头哥哥帮你教训他们。”
弄得我挺大一个人,越发感觉委屈起来。
诗语见自己闯了祸,躲在两个小哥哥的身后只顾抹眼泪。
我很是享受缘哥哥身上特有的香味。把脸蹭在他脖子间:“缘哥哥,我不要和他们玩了,我和缘哥哥在一起。”
“好好,我们不和他们玩了,哥哥带你去找母亲。”
缘哥哥狠狠瞪了站在那发傻的几人一眼,转身抱着我去了姨妈处,估计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受伤。
到了姨妈的屋里,姨妈并不在,只有长案上一幅她未写完的字还在。
我忍不住就想去看看,缘哥哥依然抱着我,走到长案前,笑道:“晴儿很喜欢我母亲的字吗?母亲的字是很好的。不如晴儿以后让母亲教你?”
我一看,心中已是大惊,那字分明是从左到右横排着写的。有些字,竟然还是后世才有的简体。
此时我哪里还顾得上字的好坏,只觉得心跳的突突的,真是翻江倒海。
难道姨母也和我一样?是个穿的?
“姨妈在哪里?我要姨妈,现在就要,快。”
缘哥哥很是狐疑的看了一眼。走到外面,问刚好回屋取东西的惜竹姨:“母亲在哪里?”
惜竹姨笑着回道:“夫人陪着舅夫人们喝茶呢,要不奴婢领公子过去?”
缘哥哥听着犹疑了一下,我此刻倒也没有心情恋着他温暖的怀抱了,听了惜竹的话,忙小鸡啄食般点着头:“晴儿现在就要姨妈。”
虽是不妥,姨妈正在会客,可舅母们又不是外人,缘哥哥一向是不忍拒绝我的任何要求的,只好抱了我前去。
一见到姨妈,我真是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两眼泪汪汪,缘哥哥以为我还为刚才的事委屈着,少不得拍了拍我的后背以示安慰。
姨妈一见到缘哥哥抱着我,便笑道:“晴姐儿这是想姨妈和舅妈们了?”
又见我两眼泛着泪光,问缘哥儿:“这是怎么了?”
缘哥哥放下我,给两位舅母行了礼,这才答道:“刚才不小心,被梨子给砸了几下,想是疼的。”
姨妈一两位舅母忙拿了我看,见我只是头上有两个青印,这才舒了口气,又是心疼:“晴丫头别哭,回头姨妈帮你教训他们。说说,晴姐儿想吃什么?回头姨妈请沈妈妈亲自给你做。”
我知道沈妈妈做的东西极好吃的,因着年纪大了,姨妈轻易不叫沈妈妈累着。
可我此时哪顾得上吃的,听了姨妈的话,倒心中一动,应道:“晴儿想吃肯德鸡。”
我见姨妈似乎没啥特别表示,难道是没听清?因此后面加了句:“还有麦当劳和冰琪琳。”
两个舅母面面相相觑,我估计她们心里一定是想,这是个啥东西?
姨妈这回倒听清楚了,拉着我的手很是抖了抖。
公主舅母却笑道:“晴丫头越发鬼灵精怪了,这些东西,就是舅母都没有听说过呢。”大舅母可是公主,大萧国的好东西,她哪样没有吃过呢?可我说的这两样她非但没吃过,定是听也没听过的,我心中一阵得意。再看姨母,就见她微微敛了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这才道:“既是没事了,缘哥儿,你抱着妹妹去玩吧。”
又吩咐惜竹:“去拿个热毛巾,帮晴姐儿敷一下额头,回头把那两小子叫过来。越发调皮了。”
公主大舅母便笑:“是该狠狠教训了,一个个皮的没了影儿。”
我这回肯定姨妈有问题,正想拉着她好好联络一下感情,相互诉一下衷肠,所谓他乡遇故知,我嫣能不激动?却生生被缘哥哥听话的抱着,随着惜竹出了屋。
姨妈啊姨妈,您明知我和你老乡,为嘛这么冷淡呢。
姨妈倒不是冷淡,两位舅母带着安哥儿和祈哥儿一离开,姨妈便命人领了我过去,遣了丫鬟们,屋里就只有我们两。
姨妈命我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了,拿着双清冷的看了我半天,我这才后怕起来,竖起一身的汗毛。
要知道我才只有六岁,若是姨妈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秘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我这边胆擅心惊的低了头,姨妈倒笑起来:“有些话,记得以后千万别在别人面前说了。”
这一句,真是春风拂面啊。
我忙不跌的点头,这才抬眼看了姨妈一眼,见她眼神慢慢柔和起来,一颗心狠狠的放了下来,暗中又想:我日日称您老潇姨妈,却不知道您是比我小呢,还是比我大呢?
姨妈大概是颇有些了解我,忍不住笑道:“你也别乱想了,我是你姨妈,这倒错不了。”
也是,血缘搁那儿呢。
我十分认同的点着头:“姨妈自然是姨妈。”
难怪我娘亲怕她,这聪明的,连我这点小腹诽都能听见。
这以后,姨妈便借着我娘亲正怀着小弟的借口,时时把我接过府去,一住就是十天半月的,刻刻不离的把我带在身边。弄得我张姨父很是不满,就是我爹也不满,他一亲爹,十天半月见不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自然想念,其实张姨父的不满我更能理解。至于老爹的,有娘日日缠着他,少了我也不少。
不满的还有诗语,但我懒得与她计较就是了。
我和姨妈也极少提起前世的事情,大多时候倒是相对无言。但这氛叫人享受。有一种安慰,叫无声胜有声。
我喜欢住在姨妈这边的原因,除了潇姨妈本人,倒实在也和缘哥哥有些关系。偶象崇拜的力量是无穷的。何况缘哥哥对我极是爱护,世哥哥和诗语欺负我时,缘哥哥一定护在身边。实际这两小屁孩哪里玩得过我,但人说,美女的魅力就在于柔弱,我很乐意给我的美少年英雄救美的机会。
潇姨妈其实并不咋滴厚道,这事儿以前真没发现,有一日无人,她打趣:“我看你对缘哥儿那么上心,要不日后就把你许给他吧。也算得青梅竹马。”
我白了她一眼,想了一下这才笑问:“姨妈少女时,崇拜哪个男星?”
潇妈的眼神,就变得悠悠长长:“姨妈小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