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熙之挑眉盯了他几秒, 往邻座挪了一尺半。
买股群众也看到了这一幕, 跟着在弹幕里叫好——
[yooooooo——]
[突然想嗑cp!黏住祝福好像都很好嗑!]
[熙之冲啊!反压年年你可以的!!]
导师室里, 补分考核还在继续进行。
第三个进屋的是一个二十岁青年,穿了件藏青色风衣就过来了。
霍刃认出来那是自己代言多年的蓝血新款,单件价格五万七。
从纯黑耳环到手上四五个戒指,一身奢侈品搭下来至少得十几万。
不过穿的很有品味。
主色藏青,配色奶牛黑白, 胯线高双腿修长,很有带货潜质。
弹幕也在好奇地纷纷猜测。
[这是个模特吧, 风格好独特诶……]
[噫!!这是我们系里的学长!!他家里很有钱的!]
[好潇洒啊,不会是来模仿龙笳的吧?]
正这样猜测着,镜头一切播了段回放, 还配合着剪辑出场外练习生们的复杂表情。
——场外原本是没有排队通道的。
大伙儿按着初考排名坐在四个分区,原本是等着一个去完再去一个,秩序特别温和谦让。
然后第一个亮相的就是天字第一祝熙之,他刚自爆家门完傅明年就紧随其后站在候场线外, 一众练习生都跟着起哄叫好, 没有多想。
结果这家伙就跟着过去站着了。
工作人员伸手想拦人:“同学, 您等一下再过来。”
“不急, ”青年笑道:“我在这排队。”
工作人员迟疑道:“好像……不用排队啊?”
青年歪头看他:“统共就五十个名额, 机会不等人啊……”
这话一出口,再不冲过来抢位置就是傻子!
当即就有位置近的弹跳起步冲过来, 更多人如梦初醒不再干坐着等。
刚才还和和气气的外场一瞬间变成春运抢票现场, 几十个人一窝蜂全过来抢剩下四十多个排队名额, 像一盒多米诺骨牌光速码列整齐。
等等还有这种操作吗??
工作人员也是懵了,转头看副导演那边的意思,后者摆了摆手示意就这么录。
“老师们好,我是来自地字组六十五名的方诚然,”青年礼貌地鞠了个躬,站姿标准:“大四学生,学习街舞十年,没有练习生经验。”
“不过,这儿能唱会跳的太多,我换个节目。”
霍刃露出赞许的目光。
做偶像这行,竞争越激烈,就越不能恪守常规。
观众都是口味挑剔且容易审美疲劳的存在,如果几十个练习生都是唱跳表演,对节目收视率和对他们自身都没有好处,会有种重复的单一感。
“请开始。”
方诚然后退两步,忽然高高抬起了手。
“明天,明天,再一个明天——”
“一天接着一天地蹑步前进,直到最后一秒钟的时间。我们所有的昨天,不过替傻子们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
霍刃侧头与裴如也交换眼神,两人视线汇聚一秒,都含着笑意。
是莎翁戏剧《麦克白》选段。
青年忽然化身多疑又悲情的嗜血将军,言辞恳切又行步流畅。
“熄灭了吧,熄灭了吧,短促的烛光!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拙劣的伶人,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惜中悄然退下!”
裴如也单手撑着下巴,忽然就惟妙惟肖地仿了仆人的语调,提前接了台词。
“陛下,我应该向您报告我以为我所看见的事,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说起。”
场外刚才还一脸懵的练习生终于意识到他们在对戏,听得懂听不懂的全都开始跟着起哄鼓掌。
这哥们儿是不喜欢常规路线啊?居然还有导师知道他台词下一句是什么??
方诚然也没想到舞蹈老师台词功底也这么好,讶异表情刚好与麦克白此刻的心境重合。
“好,”他干巴巴道:“你说吧。”
再开口接话的却是霍刃。
“当我站在山头守望的时候,我向勃南一眼望去……”
他戏剧看得少,但用戏谑的语气把台词完整顺下来也颇为流利。
“好像那边的树木都在开始移动了。”
方诚然心想这两导师是真的狠,强提了一口气把后面的台词续上,凶巴巴地吼了回去:“说谎的奴才!”
他哪好意思怒喷霍老师,这会儿因为紧张耳朵都有点红。
场内场外跟着哄然大笑。
等两三段台词对完,裴如也颔首写了个分数。
“加二十。”他把档案表递给他:“良好的表演基础有助于广告拍摄和舞台效果,恭喜你进入上字组。”
方诚然接过来又鞠了个躬,在前辈们面前有种班门弄斧的窘迫感。
“其实……这是我期末大作业。”
霍刃有些好奇;“你是戏剧学院的学生?”
难怪能把这么拗口的长段台词都顺下来。
“是的。”
“为什么想来做偶像?”
“……可以说实话吗。”
“可以。”
方诚然正色开口。
“大四了,想给自己安排个工作。”
[哈哈哈哈哈封今脸都黑了她怕是要抽人——]
[毕业生就业市场出门右拐啊这位同学!!]
[我在电脑面前笑到呛奶茶!]
接下来的几十个练习生都颇为有趣,很有种当代年轻人的朝气和创造力。
放在十年前,个人才艺不外乎弹钢琴唱歌之类的节目,现在网络发达兴趣爱好广泛,秀什么的都有。
有唱德语歌西班牙语歌咏叹调的,有玩悠悠球和跳舞机背跳全隐的,还有练习生搬了三大海碗地狱拉面过来——
“老师,我的特长就是特别能吃还不会胖。”
拉面还是外卖现点的,黄衣服外卖小哥刚走进会场,看见一百多双眼睛在盯自己的时候差点怂回去。
不过闻着还真香。
然后四个导师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不光连汤带葱全吃完,还没忍住打了个长嗝儿。
封今凝视着那少年的窄腰细腿,莫名有点羡慕。
他们小声交流了下意见,最终给这小孩儿加分二十。
能吃本身不算什么,做偶像如果有自己的特色和记忆点,反而是千金不换的珍贵存在。
在信息量爆炸的流量时代,能让观众们一眼记住就是一种优秀。
幸运儿多,倒霉蛋也多。
练舞唱歌都需要稳扎稳打长期练习,有不少练习生心存侥幸却自爆短处。
开头是封今沉着脸打断表演。
“停,你已经错了三个动作,不用再跳了。”
“叮——”她一摁铃铛:“这首歌气氛情感到底是什么?你表演之前没有理解叙事吗?”
“我有点紧张……”
“这不是理由。”
“叮——”
“不用跳了,步法全错,建议回去好好重学。”
大美人说话直接轰人也快,搞的一群十六七岁的小孩儿边排队边瑟瑟发抖。
甚至试图点十个汉堡临时换节目。
然而其他三个导师也同样专业认真,只是措辞稍微委婉一些。
封今一向冷着脸,霍刃散着寒气,两导师还刚好都坐中间,搞得考核室像是空调温度降到冰点。
在混乱又欢快的气氛里,终于轮到一个装束妆容都与旁人不同的少年进场。
他身着浅青交领襦裙,外披深黑大氅,银纹墨鹤扬翅翻飞于衣袂间,更衬得面庞英朗清俊。
“老师好,我叫陈元青,来自地字组八十一,今年十七岁。”
霍刃先翻阅过具体成绩,然后再去看他的模样。
器乐九十二,会竹笛吹奏。
无原创作品,广告表演七十,舞台表演八十,总分242分。
看来是镜头适应力较差,实地表演经验较少。
他略微点头,抬头仔细看陈元青的外貌。
十七岁正是抽条长开的时候,少年脖颈修长腰肢紧窄,云纹玉佩和深青腰带都很别致。
虽然是偏分短发,但他天生骨相上佳,鬓如刀裁眉如墨画,确实气质斐然。
祝熙之拿着草稿纸折了个千纸鹤,一偏头刚好看到大屏幕上的清朗少年,暧昧地吹了声口哨。
傅明年瞥了他一眼。
“你没他好看。”雪豹同学甩着尾巴挑衅道:“这就是差距。”
傅明年回以怜悯的眼神。
年纪轻轻就瞎了,真可惜。
梅衡最近两年上网少,对小孩儿们喜欢的东西不太了解。
“为什么想穿这身来录节目呢?”
少年笑着解释:“这是常服,棚里空调有点冷,所以穿了大氅。”
“今天给老师们带来一支舞,名叫《破阵乐》。”
雄浑苍邈的三声钟鸣响过,羌笛与琵琶同一刻飞迸而出,似狼牙铁骑与燕云军鏖战不休。
乐声扶摇而上的同时,陈元青折腰抬袖右手一扬,缕金纸扇应声全开,似鹤翅般翻飞而起!
四重战鼓铿锵震响,琵琶声嘈杂急切似珠玉乱颤,少年抬扇萦回旋身起舞,拟作引领千万将士一往无前的神明。
长袍飞袂在一刻都仿佛重回大唐,有种说不出的潇洒豪气。
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
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场中屏外任何人即使不懂曲中铮铮诗意,也能识出这清绝孤烈的一腔热血,便是听着古琴琵琶作金戈铁马之声,也有种恍然如梦的热血翻涌。
陈元青到底公开表演经验少,虽然舞步中规中矩,完成度一般,但胜在气势眼神悉数入戏,和那些玩电子乐摇滚爵士的都截然不同。
霍刃看的有些躁动。
他一面欣赏这个后辈的大胆自我,一面又想看这破阵乐的完整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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