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问落落是否愿意留在扬州生活,落落却挂念起婉婉、宥儿和宁儿来。孩子是念云的死穴,出来了才知道,还是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
落落偏生又开了口,仰起小脸道:“若是母亲不愿意回去了,薛公公和舅舅也还是得回去是不是?”
七喜和郭鏦,一个都监招讨宣慰使,一个特使,无论如何都是要回长安去复命的,否则将如何对陛下和群臣交待?
倘若她真的不回去了,她也只能同落落两个人相依为命。落落原本是公主,往后长大了可以许个好人家。可她若只是一个民妇的女儿,便只能平庸一世,这对她可公平,她长大以后会怪她么?
终归,她对长安,还是有着太多太多的牵挂。
在她出宫之时,却没有认认真真地去想这件事,或许她自请出征的时候,潜意识里也并没有想要真的离开他,不过就是想离宫冷静一番,散散心罢了。
这一生,扬州没有了韦姑姑,也就不再是故乡,而长安开始慢慢变成她的第二个故乡。在十余年前没有跟着谊离开,到今日今时,又怎么还能离得开!
她轻笑一声,揽着落落小小的肩膀,“母亲也不过是说笑罢了,哪有贵妃娘娘带着公主真在外头不回去的?”
落落这才放了心,咬着手指头,有些怯生生地仰起头:“母亲,你说落落应该带些什么回去给宥哥哥呢?”
身为遂王的宥儿缺什么?念云失笑,但也认真地想了想,道:“江南未考取功名的文人甚多,不如明日母亲带你去书肆,寻几本诗文集。这附近一带,湖州笔、宣州纸、徽州墨、端州砚都是极好的,加了些香料,自与宫中御用有所不同,若寻得好的,也可带些回去。”
落落得了主意,高兴起来:“多谢母亲指点!江南的诗文集想必长安买不到,若送与宥哥哥,先生必定也会夸他上进!”
念云见她喜形于色的模样,忽然就想起那日含元殿里宥儿当着群臣的面说要娶落落为皇子妃,又提及金屋藏娇的典故。
落落此时才八岁,或许有些东西还不能完全懂,可宥儿已经十岁,不能算童言无忌了。
若她的宥儿往后成了汉武帝,她必定不会让落落成那长门宫里日日哀怨的陈阿娇,哪怕是让她先做个恶人棒打鸳鸯。
她叹一声,“落落,你很喜欢宥儿么?”
这问题一出口,郭鏦不觉哑然失笑:“念云,你问孩子这些做什么?我看挺好,你我若不是亲兄妹,我必定也留你在身边,说什么都不叫你进宫。”
念云推他一把,嗔道:“一码归一码,这怎么一样?你是郭家的公子,不长不幼,我当初若有这样的好选择,我也不进东宫。我就想着要给婉婉和落落找这样的好人家呢,不仅一辈子衣食无忧,而且也无宫中争斗之虞!”
郭鏦挡在她前面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念云道:“怎么不真?你若是有那好人选,尽可以荐来,反正再过得那么四五年,也该替她们选驸马了。”
郭鏦这才听明白她说的并不是指当初如何,而是说给落落和婉婉选驸马的事。他有点淡淡的失落,却也知道这话原本就不该这样问,只得岔开话题,蹲下身去问落落:“落落,我可听说宥儿说以后想娶你当皇子妃呢,你愿不愿意?”
落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道:“宥哥哥对落落好,不过,宁哥哥对落落也好……”她又想了想,忽然高兴道:“对了,以后谁当了皇帝我就嫁给谁!”
念云十分诧异,“你想当皇后?”
落落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道:“当皇后有什么好,母亲不也没当皇后么!”
郭鏦也是愣了一愣,随即笑道:“那落落为何想嫁给皇帝?”
落落眨巴着眼睛,认真道:“当了皇帝才能保护落落和母亲啊!”
这个孩子,心里的世界绝不同于一个普通女子。说得严重一点,或许儿女私情根本没有被她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抛下京中牵挂的一切,一听说她要去打仗就死活都要跟过来。
念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牵着落落的手慢慢往前走,走过扬州城的青石板街道。
念云带着落落和郭鏦在扬州城待了三天,买了好些东西,放在侍从的马上一并带回了镇海同七喜等人会和。
这边镇海的遗留事务处理完毕,大军也修整得差不多了,便准备次日返回长安。
李錡被活捉,意图自裁未遂,七喜命人给他戴上手铐脚镣,装在囚车里随军押运回去,而他的家眷,按照大唐律例,子侄皆同他一样装在囚车里,押解到长安听候处置。
而家中女眷,包括妻妾、女儿等,则要换上奴婢的衣裳,一并押解往长安去,待案子结了,年长些的将会分派为官婢,年纪尚小的或为婢,或卖入教坊,彼时不过是看主审官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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