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明宫,又怎么发了慈悲让她留下来的?
念云急怒攻心,手上便用了十成的力道,郑乔乔的脸上顿时现出通红的五个指头印,本就没有绾得十分结实的发髻都歪向了一边。
她可不是就是个贱人么,郭驸马那般轻贱她,贵妃也视她为蝼蚁,可她偏偏得卑贱地活下去。有了这个孩子,不管他如何待她,这都是他和她的孩子,她定要亲眼看着这孩子好好地长大!
茴香从未见念云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紧咬着嘴唇,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伸手去请拍她的背脊替她顺气,“娘娘莫恼,莫要气坏了自家的身子……”
念云的手在袖底狠狠地绞着帕子,绞得十个手指头都红了。这是她的大明宫,她这贵妃是怎么当的,竟让人在这宫里这般算计了三哥哥?
隔了许久,绿萝也捧了茶上来给她用了,她才慢慢平静了些,眼睛看向了窗帷上的某处,出了一会儿神,方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你腹中怀的当真是驸马的孩子?”
郑乔乔始终倔强地坐在桌边,不曾行礼,不曾起身,甚至不曾伸手去摸一下被扇得火辣辣的脸颊,仿佛那被打之人与她全无干系一般。
听见贵妃这样问,才淡淡道:“奴婢仰慕驸马之心,娘娘早就知晓,又何必再问!娘娘命人去查便是,那日娘娘宣驸马谒见,驸马明明是进了宫的,为何隔了一两日才去见娘娘?”
那日念云其实心里也是疑惑过的,可后来郭鏦来见她的时候,神色如常,她问了几句,郭鏦却道是在家吃坏了东西,有些腹痛所以还没到蓬莱殿便又回去了。她向来是对郭鏦不存疑的,既然他道无事,她便真的连查都没有去查。
哪里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可如今出了事,却又实在有些棘手。
郭鏦定是不乐意娶郑乔乔过门的,这等女人若是进了门,必定要闹得家宅不宁,郭家门庭严谨,定是不许出这样的事。
可若不娶她,这很可能是三哥哥膝下唯一的子嗣,她不能不谨慎对待啊!
念云在寝殿里来回踱了几圈,终于站定,“郑乔乔,从今日起,你便在蓬莱殿住下,由本宫亲自照料你的起居。但你给本宫记住了,倘若你还指望着折腾出什么事来,莫说你肚子里怀的是驸马的孩子,便是怀着陛下的龙种,本宫也一样有一千种方法叫你一尸两命!”
郑乔乔前番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自己的痴心妄想给害了,如今最要紧的事情,不过是先保住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哪里还会生事,于是屈身行礼,“奴婢谢过贵妃娘娘。”
如今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么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郭鏦膝下尚无子嗣,贵妃娘娘自然会念及此事,至少在她把孩子生下来之前,她不仅不会动手,还会让孩子平平安安地落地。有了贵妃娘娘的保护,倒比她偷偷摸摸地自己胡乱用药要方便得多。
郑乔乔放宽了心,索性又多说了一句,“奴婢近日来胎象好似不大安稳,还烦劳娘娘让御医开个方子,奴婢感激不尽。”
念云深吸了一口气,挥手叫她下去,却是真的看向了梁御医,老头儿无法,轻叹一口气,摇摇头,走到摆着笔墨的案几旁边,沉吟着写了方子。
到底只要碰上郭鏦的事,她就容易乱了分寸。
念云命茴香收好方子,却是更无一点睡意,“茴香,你陪着本宫罢。”
茴香服侍她在榻上歇下,自己便拿了一床被褥,在窗前娘娘平日里午睡的小卧榻上躺下。
她其实也是睡不着的,她本就是郭家出来的人,郭鏦对她而言是那等天神般的所在,怎能被一个低贱的女人算计得怀了孩子?
念云翻了个身,叹一声,“茴香,你说陛下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茴香想了想,道:“奴婢觉得,这事本来也怨不得三郎。以陛下待娘娘的心意,应该也不会处置三郎,不过,三郎毕竟没有子嗣,奴婢以为,陛下应该会开恩把她赐给三郎吧……”
念云道:“若是杜秋那样行事稳当的,三哥哥多纳一个妾倒也不算什么。可这郑乔乔,我到底还是不放心……”
茴香道:“娘娘其实也不必担心汉阳公主,荣安县君当初……娘娘不是也不放心么,安置在城南庄,这些年来也相安无事,倒是咱们白担心了一场。”
念云盯着黑黢黢的帐子顶上,隔了好一会儿方道:“你的意思是,再另外置一处外宅安置……咱们郭家倒是不差那一座宅子,且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徐徐做打算罢。便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留子去母,也未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