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家班上上下下三十几人,十几辆没有车棚的马车,上面叠放着二十来口大箱子。
临夜离去,很是仓促,今夜本来还排了三场戏,好多人已经化好了妆。这会子,来不及卸妆的人,有些还穿着戏服,脸上的油彩和胭脂都没有洗净。
放眼一看,戏班子的人脸上花花绿绿,谁是谁也分不清。
小茗香还在抽抽答答的哭,
乌婵拍拍他的后背,望一眼戏班里的人。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丢了人,掉了东西。”
“班主放心。”
乌婵绕车队走一圈,走到一辆马车边上,一跃而上,坐在车辕上,看着身后的十几口箱子。
“出发。”
陈红玉跟在她的身边,有些失魂落魄。从裴府回来,她就这副模样,忽而望天、忽而叹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乌婵扭头望她一眼,似笑非笑,“到了京师,有仇报仇,有怨报仇,愁什么?”
陈红玉与她四目相对,哼声,不答。
乌婵笑了笑,将马鞭换到左手,轻揽一下陈红玉的肩膀,肘上去,一副玩笑的样子。
“要是国公府不肯为你做主,楚王府也不要你,你就跟着我乌家班好了。走南闯北,逍遥自在,可不比你做那笼中鸟快活?”
陈红玉寒着脸,嘴唇紧抿,好半晌突然抬头问她?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乌婵屏住呼吸,紧紧吸一口气,再一口? 反复几下? “什么?”
陈红玉眼中浮起一片冷漠的异彩:“杀气。”
乌婵怔怔看着她? 唇角勾出一丝笑意。
“哈哈,你太紧张。等出了这青山镇,天高任鸟飞——”
“你看!”陈红玉忽然打断了她。
乌婵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脸色微微一冷? 讥诮地冷笑:“等着,我上去瞧瞧。”
青山镇往京师就一条道。
乌家班刚走出钱宅外的街口,那些在钱宅看戏的百姓? 还有不知打哪里来的农人、猎户、小摊小贩? 全都朝他们围了过来? 将出镇的路口围得水泄不通? 放眼一望? 黑压压全是人头。
乌婵笑了笑? 转身将车猿上的一个褡裢取下,搭在肩膀,朝人群拱手道:
“各位青山镇的父老乡亲。虽说唱堂会闹出这档子事,但我乌家班行走江湖,属来豁达? 就爱结识各路英雄朋友? 诸位将来若是来京师? 还请到我乌家班来听戏。”
她说着? 从褡裢里掏出些铜板碎银,手一扬。
那铜板像下雨似的撒到了路边。
乌婵以为这些人挡路,是为求财。毕竟没有人不爱钱? 只要有人去捡钱,这路就让开了。万万没有想到,钱撒出去,落了一地,人群居然视若无睹。
她一愣,赚少?
再抓一把,丢出去。
铜板里还夹着一些小的碎银,极具诱惑。
然而,青山镇的男女老少,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一个人动弹。
他们的眼睛空洞荒凉又有几分狠戾,像是突然变了个样子,一言不发,一步不让,将戏班众人堵得严严实实。
乌婵转身,站到高高的车猿上,再次抱拳拱手道: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老少爷们让个路,我们后会有期。”
人群依旧不动。
赶车的小椿子挥鞭叫了一声。
“让一让啊,各位,借路费我们班长都给了,麻烦都让一让。”
四周安静得出奇。
夜幕已临,这么多人站在一起却不发出半点声音,一张张木然阴冷的脸看着他们,气氛古怪恐惧。
乌婵心里一动,眼神扫了扫人群。
“各位这是做什么?我乌家班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你们未必还想强行留客不成?”
这时,人群终于动了。
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到了黑压压的人群前方,他留着胡子,身形微胖,穿身皂青袍子,神态恹恹,眼里暗淡得几乎无光,可是望着乌婵说话时,却比那些人多了几分气势。
“戏没唱完,贵客怎么就要走了呢?”
乌婵神色一凛,转而又笑。
“哟,这不是古老板吗?我还在你家吃过面条和牛肉呢,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没错,七天堂会是没有唱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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