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晋亭没有细细想过这其中关节,如今再回想,必定是因为云楚忱并非嫡亲血脉,云老夫人根本就不心疼这个孙女。
七八岁的云楚忱,有着小女孩特有的肉肉的红润的脸颊,但她的面容间,却极少出现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与活泼。
她的眼睛里,总是隐隐透着倔强,是一种想要与俗世抗衡却又没有足够力量,最后不得已在自身镀上一层薄膜,将自己与他人相隔开来的疏离感。
那是晋亭第一次见到云楚忱哭。
她哭的惊惧且惶然,伶仃而无助。
所谓“昨日种种,皆成今我”。
晋亭在云府门口默默站了许久,陡然明白了过去的云楚忱是如何一步步成为了今日的云楚忱。
他深吸一口气,又长出一口气。
魏府的亲事是云楚忱花尽心思争取来的,为的是让她自己尽量站在高处,且不再受他人的掌控。
可她为什么就这么相信魏子修能给她一个好的将来?
晋亭的面色沉下来,心里有了打算,准备回府。
南松见他过来站了一会就要走,不解道:“公子,您这就要走了?”
晋亭想通了一些事情,心情好了不少,见南松一脸莫名其妙,忍不住给了他的屁股一脚,呲牙道:“刚才为什么不提醒爷!”
南松很委屈,心中腹诽:明明是你方才突然聋了,怎么能怪我。但他只敢暗中想想,嘴上说道:“小人还以为爷想来找云大公子。”
晋亭仿佛找到了台阶,说道:“对,爷就是来找他的!”
南松揉着自己的屁股,“那您方才踢小的作甚?”
晋亭恶声恶气的说道:“母亲还在府中病着,我自然要早早回去侍奉,怎么能整日在外游乐。”
南松一呆,心想咱们出来不就是为了躲避夫人装病唠叨的么,怎么这会又要到跟前侍奉了!
自从晋将军远赴边关,家中剩下母子三人,晋夫人便要三五不时的病一病。
她这个病,是什么症状完全由她自己说了算,而且没有任何规律和征兆,不过大多都是赶在两个儿子犯倔,打骂都不管用的时候。
上次云楚忱深陷流言,晋夫人跟衡阳郡主商量之后,便想说服儿子趁这个机会将心上人骗到手再说,晋亭却愣是梗着脖子不乐意乘人之危,最后没办法,衡阳郡主只好进宫去求了皇上。
然后晋亭就预料到,母亲这”病“八成快来了,于是日日不着家,在外面闲逛。
南松心想回去要跟着自己公子一起受训,嘟囔道:“夫人的病无需药石救治,公子侍奉个啥?只要您尽快娶妻生子,夫人比小的还活蹦乱跳些!”
晋亭扬手给了南松后脑勺一巴掌,“叫我娘听见,咱俩都完蛋!”
南松下意识的一缩脖子,“小的走嘴……走嘴……!”
……………………
琼华院中灯火通明,丫头婆子进进出出,一派兵荒马乱,云挽心跟云千亦姐妹俩围前围后,一副忧心忡忡的孝女模样。
“才几日不见,你怎么病成这副样子。”
云泓远被屋里的药味熏得直皱眉头,绕过绢素屏风就看见连姨娘病病歪歪的靠在床榻上,额头上覆着的白布,捂着心口咳的撕心裂肺。
连姨娘无力的挥了挥手,未及开口,眼眶先红了,“妾无事,劳侯爷挂念……”
“可请了郎中了?”
云泓远的目光不自觉的往连姨娘的头顶上看。
说实话,他之前实在是被连姨娘那块秃头给刺激着了,不过事情过去了不少日子,连姨娘那块秃头已经长出了头发,虽然还很短,但用桂花油抹的服帖些,倒是不再影响她的美貌。
连姨娘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抚了抚自己的鬓边,委屈的落下两行泪。
云千亦扑通一声跪在云泓远跟前,眼睛红肿的跟桃子一般,“阿爹,姨娘自跪了祠堂回来就病了,怕声张开来祖母不高兴,便一直不许我们叫郎中,眼见这姨娘病成这副样子,女儿是在看不下去,就算违逆了她的心意也定要求一求阿爹……”
“是啊,阿爹,您就劝劝姨娘吧……再这么病下去,姨娘就没命了呀!”云挽心亦是双目通红,泪眼盈盈的看着云泓远。
云泓远被这娘三闹得糊涂,“这是什么话,怎么就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
众人见他面带薄怒,纷纷低下头不敢做声,云挽心姐妹俩对视一眼,齐齐委屈的喊了声“阿爹”,满面忧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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