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
深邃!
广大无边!
晶莹剔透!
宓妃不明白怎么会想到晶莹剔透这个词,但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
这感觉很强烈。
闪耀的流光晶莹剔透,飞逝的星辰晶莹剔透,漆黑的空间晶莹剔透。
在空寂中、深邃中、广大无边中,神秘的宇宙是那么地晶莹剔透。
像一滴滴莹亮而透明的露珠,无穷无尽地分散开,又无穷无尽地汇集在一起,分散时是露珠,汇聚时是露珠,闪动的是露珠,静止的仍是露珠。
星辰、星云、星际尘埃是露珠,分子、原子、粒子是露珠……
凤凰号飞船在露珠中穿越。
穿越令思维静止。
她在静止中明显听到了飞船外激越而又极快地流动的气息声。
接着,又是思维的瞬时活跃。
这活跃让她产生了一个极大的疑问:太空没有空气,怎么有阻力存在?
因为气息极快地倒流意味着阻力。
她没法探究清楚其中的原因,只能猜想是《河图》形成的高维空间屏障和原本所在的空间产生摩擦,而摩擦又由飞船的加速度狂躁地形成。
这加速度有多快,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秒又一秒的瞬时连接。
因为所能看到、感觉到的空间、流光、星辰都是静止的,闪逝的静止。
静止让她清晰地意识到时间一秒秒唰唰唰地流失,流失成露珠。
一粒粒晶莹剔透的露珠连接成更多更大的露珠,凤凰号穿越其中。
这是她最真切的时空穿越感觉。
她还感觉到记忆由现在向过去,由青年向少年、童年、婴儿时期飞快地倒放,像一帧帧电影画面的连续闪回,格外清晰又格外模糊,因为太快。
这让她想到时光倒流。
飞船是亚光速、光速还是超光速?
她当然不知道,却在倒放中想胎儿前是什么样?那可是前世了。
超光速能回到前世再前世吗?
一道光障挡在了胚胎前。
她记忆的闪回在光障前戛然而止。
此外,她还有很多感觉……
她最强烈的感觉是冷。
那冷就像大冷天躲在幽深的洞里,听洞外凛冽的寒风呼啸刮过一样。
不同的是,她现在是在太空,因了凤凰号,没尝到冻成干腊肉的滋味。
气息的流动声在飞船内响起。
从飞船外到飞船内,意味什么?
她搞不懂。
连怎么操控凤凰号飞船这么简单的问题,她都没搞懂,又怎能弄懂比之更复杂、深奥的问题?她不是没驾驶过飞船、战舰,而是那些技术、方法全没用,并且根本就不需要她操作。
飞船内急促的气息流动表明速度更快,至于快到什么程度,仍说不出来,因为已看不到星星、星云、分子、原子了,一粒粒晶莹的露珠也没了。
没参照物,只有空空的、深深的黑,她只是凭感觉以为还在太空。
过了短短的几秒后,她才陡然意识到速度不是更快,而是变慢了。
因为慢,星星与星星之间的距离变得遥远,才有了这种遥远的深深的黑的感知,也才知之前意识是处于极速的静止状态中,至此始能正常地思维。
正是这正常,让她看到了舱内气息的流动,反而觉得速度很快。
她不知道飞船刚刚在宇宙画了一条极高的抛物线,从高维回到低维。
这就好比人乘坐飞机,因为速度够快,飞得够高,能大幅缩短两地之间的时间和距离,因而能很快去到万里之遥,来一次愉快而惬意的旅行。
同样,凤凰号飞船也是经由时空隧道,作了这样的一次旅行。
不同的是,同一时空内的这种抛物线运动,不会造成事件线的偏移或断裂,而经由高维空间由低到高再到低地作相同的抛物线运动,就会产生。
如同真空不是绝对的真空一样,看似静止的空间也绝不是静止的。
假设一艘飞船以弱光速从金星飞向火星,三十天内抵达,因是在同一个三维空间内的时空交界面上运动,不论加速或减速,抵达时事件线都不会改变,这和乘飞机的情况一样。
这其中,飞船在航行途中如不相应地调整速度,会偏向错过火星。
凤凰号带群兽逃生,借高维空间屏障穿越时空隧道,就已脱离原来的时空,改变了事件线。因而,当继续沿抛物线轨迹下行,重回原有时空时,因时空本身也在运动,如仍保持速度不变,错失的就不是航向,而是时间线,即到了未来的某个时空,脱离了现实。
这种因空间维度的不同而造成的时空位移,比飞机、轮船、火车等的偏向可怕多了,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情况,而一旦发生,要想再返回现实的几率,低到足可忽略不计。
像龙三角、牧伯三角区屡屡发生的神秘失踪事件,因时空位移后还能再神奇地返回现实的,几千年间也就出现过两三起,其余的至今死活难知。
宓妃百年前失踪,就已经脱离了时间线,她返回来后的太阳系,还是原来的太阳系吗?或者说,原来的太阳系中存在的,还是原来的她吗?
这已经是个很大的悬念了,而此次又穿越时空隧道,一变再变,是回到原有太阳系还是去别的星系,是回归原来的她还是重塑另一个她,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根本没法知道。
过去、现在、未来,平行、多维、多重,既无提示,也无答案。
她迫切想要知道身在何处,因为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有那么一秒,她冲动地想要飞出去看看,哪怕就看一眼也行。
她总是不安分,一静下来皮就发痒,连带小嘀咕、咕噜也跟她一样。
这好动的天性,真不知是祸是福。
自从那次在金星追Data的超级母舰而冲出大气层,进入深蓝的太空,她心里就一直涌动着这样一股冲动,想要再飞次,飞得更高,看得更远。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了。
自从有了凤凰号,她就逐渐意识到自己在变,比有太阿、如意棒的变化还明显,然而事前又没任何变化的征兆,可变得感觉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
她人还是那个人,五官、长相、身高、体型、手脚、五脏六腑、喜怒哀乐都一样,究竟变得是什么,说不清,反正无形中就变了,不是原来的她了。
变过后,她才知道。
真正让她开始意识到存在这种明显变化的,还不是御太阿,提如意棒,如凤凰高飞,杀入太空追击Data的超级母舰,而是在返回大气层的时候。
她一度以为自己要被烤成火鸡。
大气层炽热的高温是足以将她烧成渣渣的,烤成火鸡已经很客气了。
然而没有。
她像流星拖着长长的气尾一样,在冰与火的熔化中飘落云端。
她有想到是受到了红氅和重力泡的保护,但又不尽于此。太阿恐怖的吸力就不说了,如意棒也能轻易分解周遭空气的分子结构,形成强大的气障。
那凤凰号呢?
从第一次进入凤凰号,她就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觉得凤凰号不是飞船,至少不是通常意义上大家所以为的飞船,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似乎有自主意识的能量场。每时每刻相融于这样的能量场中,不知不觉就在脱胎换骨,这应该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大气层最外面的高层大气,存在若干电离层,靠吸收太阳辐射和宇宙射线增温,下层的平流层中,臭氧吸收太阳紫外线增温,上热下冷,越高越热。
下坠时,她先穿过高层大气,接着是平流层,受重力影响,速度加快,摩擦增大,热量增高,没特殊材料隔热,坠入高层大气几秒内就会烧毁。
也因此,所有的飞船表面都会加装能承受几千度高温的耐热材料。
问题是她不是飞船,红氅也只是轻质防具,无法和坚硬、厚重的飞船船体相比,因而在坠入的瞬间,她第一感觉就是要被烧成烤鸡,成盘中餐了。
可又没有。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让她根本无法控制的事情发生了,如意棒竟鬼使神差不听使唤地一头刺入炽热的大气层,不断加速,激起澎湃的气障,闪出汹涌的火光,噼噼啪啪地猛烈燃烧。
她万分紧张地紧紧握着棒子的后端,浑不知会被烧烤成什么样子。
突然,她浑身一抖,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太阿就如分水隔海般,自行吸出一条长长的安全通道,红氅、重力泡也相应启动……关键是同时。
她不明在无意识状态下,这些防御措施怎会同时施展出来保护她?
正是有了这十分神奇而又无法理解的经历,成了她想再试一次的原因。
幸好她没有。
她好歹克制住了这不知什么原因而突然萌生的疯狂念头,是因不敢确信时空隧道就是时空,万一刚出去,时空就变了呢?更怕凤凰号非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刹车,等她慢慢飞回。
她早就体会过一瞬的跨度有多离谱,还有死去活来的煎熬了。
好歹抑制住胡思乱想外加恐惧、害怕后,她担心起美丝依和库姆来。
不知道是几秒还是几小时前,反正飞船刚进入时空隧道没一会,美丝依就啊地失声尖叫,身不由地漂浮起来,接着盍上眼,没了意识,现在还像睡美人那样在旁边漂浮着,怎么叫也叫不醒,但有细微的呼吸声,均匀而绵长。
有那么一瞬间,她无意中掉头看去,见她眉毛、眼睛、嘴唇,乃至手脚身体向后拉得很长很长,远远地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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