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先帝那会儿,北边大军虽然受命抵御北狄人,并守卫北面国门,但多年都没得到足够的兵饷、粮草和兵器。到不容易等到圣上登基,情况有些好转,但因为与北狄战事不多,圣上当年的心思也没怎么放在北面,所以北军境况纵然好转,也好得十分有限。
知道北军官兵日子艰难,太子妃娘家的商队便在往来时主动奉上金银,当做红利赠给诸将与麾下校尉。众人拿了他家的好处,他家商队通关时便总是睁一眼闭一眼,偶尔有少量盐铁也都装作不知道。
数年下来,守关的官兵拿他家贿赂拿得心安理得,同时其余商家也不得不效仿,最后索贿之风日甚,险成成例。
恰在此时,本朝与北狄终于大战再起。而素有“冷面王”之称的赵之桢挂帅,坐镇北军节制众将,官兵们的小动作也不得不渐次收敛了起来。
赵之桢“规矩大,管教严”之名,也算响亮,而且他……的确足够服众。
一来他带着中军精锐到来,同时带来的还有充足的兵饷:官兵们积欠的饷银也悉数补发,粮草兵器更是无需担忧。
二来,同时也是最紧要的地方,赵之桢称得上方正,且从不贪功。身边的军法官更是铁面无私,砍了几个混到校尉和副将的老兵痞脑袋之后,哪还有人敢冒领战功?
大家兜里有钱,且进身之道也比以前更通畅,北军官兵舒畅许多,再有前车之鉴,还敢知法犯法的人就很少见了:两军交战之际,还敢偷放商队往北狄走私铁器——如此资敌,查出来一准儿也要掉脑袋!
北军风气也随着赵之桢的到来而焕然一新,不过北军中若干老资格的将军也还记得太子妃娘家当年的雪中送炭。
欠了的人情总归是要还的。
李敬心里再三琢磨了下七皇子的为人,再掂量了下自己的分量,想得他后槽牙都开始疼了。刚过不惑之年的将军在帐中围着书案转了好几个圈儿,最后还是横下心,决定再拉上两个好友——都是当年收过太子妃娘家商队“孝敬”的将军,一起去跟七皇子求个情。
而大帐中的赵之桢手里正拿着太子的亲笔信:他让七弟不必为难,尽可公事公办。
赵之桢反复把信看了三遍,心中不免嘲笑道:若真是想我公事公办,太子哥哥你还特地写信作甚?
他摇了摇头,把太子的书信放到一边,提笔在上好的笺纸上写道:臣闻……刚落下这两个字,李敬等人便前来拜见。
李敬他们其实也是尽人事而已:在这与北狄大战的当口私贩铁器……虽然都是农具,可也忒犯忌讳。
赵之桢听了李敬他们几句话,便知道这是来求情的。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该透露几分,“若只是私贩铁器,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李敬先是一愣,又迟疑道,“这是怎么说?”
赵之桢摆了摆手,“偶尔无知也亦是福。”这已经是很实在的提醒加警告,别为了人情毁了自己的仕途。
这话里的肃杀之气,李敬他们几个自是听得出来,几人沉默片刻又对了个眼色,还是由与赵之桢私交最好的李敬开口,“求王爷指条明路。”言毕,几人齐齐起身,一拜到底。
看着躬着身子不起来的几位将军,赵之桢声音极低,“钦犯。”
这两个字落在李敬几人耳中,简直不逊于炸雷当头劈下。在沉默了数息之后,几人果然心甘情愿地败退而去……
话说太子妃的哥哥自然知道自家商队私贩盐铁,偶尔还传些“无关痛痒”的消息,但是……他毕竟没到关口来过,真不知道自家的商队有时还兼任人牙子和保镖。
他们带入大关的,不只是要到本朝讨生活的异族百姓,还有来自各部族的探子;至于他们带出去的……却往往只有一种,那就是逃犯。
为了保得性命而离开中原,逃到关外,这些人不惜倾家荡产。因此这笔买卖才是真正的“获利甚巨”,比私贩几次盐铁都更赚!
当然,敢这么做的商队,整个北方一只手已经足够数得过来,太子妃娘家的商队显然位列其中。
赵之桢扣住商队,在商队大管事眼前展示从马车中搜出的铁器,也是谨防这管事以为真正的罪行败露而铤而走险。
除了静等太子妃娘家派人来处置此事,同时赵之桢还要迎一迎父皇遣来心腹,默默把折子封好装入了特制的密匣——南边那位殿下,还有他的妻妾子女,虽然大家都姓赵,血缘也隔得不算远,可赵之桢还真是一个都没见过。
思及此处,赵之桢难得笑了笑:柳桓这次可真是帮了大忙!
他这边心情正好,极擅察言观色的亲兵才敢上前,同时双手递上一封书信,“禀王爷,关口都督府录事参军事贾大人送了信来。”
话说,贾琏这回也是把心一横,想着他若是和盘托出,王爷看在妹妹元春的面子上,没准儿还是会提点一二?
提点当然是肯定的。赵之桢已经把元春放在心里了,只要不是太让他为难,元春的娘家人他都会适当拉一把——对此,元春都还不知道。
不过,王爷的提点……贾琏发现自己根本想不透:回信只有四个字,静以修身。
作者有话要说:比昨天早了一点,有进步呀……先自夸一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