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宛若时光长河缓缓流动。

    闭眼便是春秋，睁眼便是冬夏。

    眨一眨眼，三年便过去了。

    这是一个炎热的夏日，也是乔的生日，她就是在夏天出生的。前几年她的生日都会下大雨，但是今年却例外，天气晴朗得过分。蝉仿佛疯了一般疯狂嘶鸣。作为生日礼物，乔得到了一块漂亮的蛋糕以及一整只苹果——平时都是只有半个的。

    不过当妈妈不在的时候，爹地又照例偷偷地将她拉走，让她喝一些奇怪的药汤。这些东西味道很苦也很难喝，乔并不喜欢，可是她不喝的话，爹地就会发火，有时候还打她或者是哭给她看。乔实在不希望妈妈也被这样对待，只好按照爹地说的话做，只不过每次喝完药之后，她总是会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

    就像今天。

    等乔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卧室里，衣服也被换过了，不知为何手脚上还有着淡淡的血腥气。爹地则又把自己关在了地下室里，乔不喜欢去地下室，那里被放了很多蜈蚣、蟾蜍还有蛇一类的东西，妈妈也不去，只有爹地胆子最大，总是去里面。

    趁他不在，不知道能不能再去偷一块蛋糕吃呢？

    在偷偷溜去厨房的时候，乔在过道上看到了一位个子很高的，奇怪人的。他有着披过肩膀的白金色长发，身上穿着样式奇怪的长袍，模样非常漂亮，她必须使劲仰着头才能望见他的脸。

    乔想跟他说话，那个人似乎也想跟她说话，可是在他朝下面伸出手的一瞬间，屋外面突然响起剧烈的嘈杂声。那个长得很漂亮的人仿佛受到了震动，刹那间就不见了，乔也被吓了一跳，本想跑出去看看情况，却被闯进门的妈妈堵了回来。

    “乔，答应我，无论怎样都不能出去！”她严肃地说道，“事态紧急，我们已经没有办法送你离开了。你应该知道前往阿姨家的路径，一会儿披上这个东西自己去找阿姨，千万不许去找我们，听到了没有？”

    乔惊愣着看着她，妈妈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郑重，乔突然觉得仿佛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她噙着眼泪想摇头，但妈妈的目光是那样悲伤，她最终不得不咬着牙，点了点头。

    玛格丽特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她摸出一件水银般透明的东西塞进乔手里，让她披上，然后转身往地下室去了。在外面，有无数人正在疯狂地砸门，乔被吓得缩到了角落里，她看到妈妈拖着爹地从地下室里出来，往门外走。爹地似乎在叫骂，还用手去打妈妈的头，但是妈妈却硬生生拖着他到了门口。在开门的一瞬间，她看着乔所在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下一秒，他们的身影就被疯狂的人群所淹没。

    乔咬住袖子，泪水浸湿了衣裳。她不太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妈妈不想让她出去。妈妈的话是必须要听的，如果不乖的话，妈妈回来的时候就会生气了。所以她要在这里，不能动，不能动……

    但是为什么妈妈一直不回来呢……

    乔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了六个小时，她又累又饿，却始终咬牙硬挨着。最后她终于在疲惫中昏睡过去，几乎在眼睛闭上的同时，她的双眼又猛然睁开了，一对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黑瞳出现在眼眶里。

    这个她扯掉了隐身衣，捡起落在地上的苹果，静静走去卧室中，并在枕头下找到了一根魔杖。她用魔杖朝着自己的眼睛施加了魔法，然后走到窗前，安静地朝着外面看。

    她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围墙，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在夜色之中正燃烧着熊熊的大火，一对男女巫师被架在刑架上。一根义愤填膺的男子正在宣读他们的罪行，在这三年里，那对巫师杀死了无数的少男少女，犯下累累杀虐，只是为了研究那些可怕的黑巫术！

    刑架上的男子正在疯狂大笑着，他的眼里只有冷酷。从那一日给女儿炼出了黑魔之体开始，他的魔药之路便一发不可收拾。哪怕此刻被架到火上，他也丝毫不悔，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狞笑。

    “我的女儿会把你们全杀光！”他高声喊道。但这句话却被玛格丽特更加尖锐的嘶吼声掩盖住了。

    “我真后悔相信你。”

    “我真恨没有早日杀了你。”

    在被火焰吞噬前，玛格丽特低声道，但克塞特却没有再回应她。早在他发出更多嚣张语句之前，一个隐藏在人群中的男巫已经用索命咒夺走了他的性命。

    “女儿吗……”男巫用兜帽掩盖住了目光中的仇恨，悄悄顺着小路往菲尔德宅院中走去。他绕开那些还在撞门的村民们，用魔咒洞开了一扇门，混进房间内，才走两步，就看到了一个正站在窗边的女孩。

    她有着一对漆黑如墨的眼瞳，有着灰棕色的卷发和雪白的皮肤。男巫一看到她就感觉到阵阵眩晕，他从怀里抓出一样水晶状的东西，水晶里正在一闪一闪地亮着红光。

    “哈迪……雷纳德……”男巫的眼中流出了血泪，神色却变得异常狰狞，他高高举起魔杖，就要杀死这个害死他两个侄子的罪魁祸首！

    但是……

    男巫的手又渐渐垂下了。

    他看到那女孩一眨眼，瞳孔突然变成了绿色。她的神情变得慌乱，目光中夹带着痛苦，她无声地哭喊，用拳头去捶着玻璃和窗架。

    男巫冷冷地看着她，他冲过去一把抢过隐身衣，然后将少女扛在肩上，大步跑出了房间。

    也许让她活着，会更痛苦。

    有些债，需要用一辈子来还。哪怕这并不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