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再挂不住,线条直接扭曲,扯成了一个似哭非哭、似喜非喜的错乱表情。
“接受吧,放弃吧。”照神帝君恍若未见,漠然道,“要不然,挣脱开束缚,去她的衣冠冢喝酒大哭一场也可以。咱们时间都很紧,你快些做决定,快些放我出去。”
这个幻境能维持着不破,当然不是流幻增加了威力,或是照神自己的语言提示不够明显,而是容砂以一身强横妖力,硬生生撑住了整个世界,让其不至于崩坏解析,也让照神帝君必须留在这儿,出去不得。
听闻照神如此要求,容砂怔了半晌,缓缓坐了回去:
“不。”
“……为什么?”
“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自杀。”
“为何自杀?”
“明知故问。”
“那你为什么没死?”
照神帝君的目光终于变了。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容砂,看着这个被誉为世间最接近神之存在的天妖凤凰,语带怜悯:“我又没病。”
这本是一个近乎挑衅的回答,但容砂并未生气,反而很是理解地点点头:“是啊,当年我们四人中,只有你算是个正常人,几百年——九千年过去了,依旧只有你一个是正常人。”
“哼。”照神不屑道,“问完了没有?我不像你,茕茕孑立,了无牵挂。我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要处理的事情比你身上的羽毛还多,还不赶紧快放我出去!要是真想我,大不了过几日我拼着百年修为不要,真的去天壑底陪你喝两天酒就是了。”
“不。”
照神一呆,简直要抓狂:“当年怎不见你如此性格恶劣……”
“哦,这回我不是针对你……刚才也不是。我之所以死撑着这方世界,是因为我瞧到了除你之外的另一位故人。”容砂拍拍脸颊,深深呼吸了两三次,嘴角勉强勾起弧度,“你没瞧见么?嗯,想来你也瞧不见,毕竟那人身边有高手为他抹消身形痕迹,若不是这久违的气味太过浓郁,我也没那么容易发现他们。”
“嗯?”
照神帝君皱起眉头,狐疑地瞥了容砂一眼,缓缓开启神目。
他颇费了一番功夫,花了三两息时间凝神细查,这才锁定了躲在一边的陆漾和宁十九——十九天君的隐身法子果然精妙,似乎带着些神国的味道,以至于短暂瞒过了照神的眼睛,不过漏洞还是不少,仔细观察还是能瞧出门道来的。
他这边定睛查看,那边宁十九见已暴露,干脆撤去隐身屏障,大大咧咧地拉着陆漾上前来,给两位万年老怪拱手作揖。
“叨扰则个,勿怪。”
“你们……进来做什么?”
宁十九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莫要误会,我们并非有意窥伺你们的情爱**,只不过饭后散步,一不小心迷了路而已。”
“……”
宁十九无论如何都看照神帝君不顺眼,即使曾拿了这人的好处,有些手软和嘴短,但如今为了救这家伙,陆漾几乎都放弃了自家的本源,这就让宁十九重新把对照神的好感度降到了负数以下。
能呛上一句,看帝君大人不爽的模样,他简直心旷而神怡。
而在同一时间,本是随意坐着的容砂公子忽然长身而起,一撩太过冗长的头发,露出一张比流幻元君更加精致、未加雕琢已远胜艺术品的瑰丽面庞。
那张脸上带着淡淡的震惊,还有不可掩饰的喜悦,外加一丝丝紧张和悲怆……重重情绪,不一而足,偏偏却能完美地呈现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让人清晰地瞧见他的种种感情,并沉迷其中,感同身受。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漾,轻声地咬出字音: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陆漾在这天壑的底下待得久了,已经有了些许抗性,此时已经能够正常喘气,脑子也清醒得很。但听了这位美男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他还是捏捏眉心,以为自己终是被天壑鬼气腐蚀,产生了很严重的幻听。
眼前这位是谁?
是九千年前就被龙月锁在天壑的上古大妖。
而自己是谁?
是十几年前在红尘苏醒的未成年小妖怪。
他俩之间有什么交集么?
陆漾敢赌咒发誓,自己这辈子,包括上辈子,都绝对没见过这位传奇的容砂公子。其实,在和宁十九进入这天壑幻境之前,容砂公子在他脑海中出现过的次数,当真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可看容砂的神情,似乎不像是作伪……
“诶,你不认识我了么?”
就在他发怔的空档里,容砂又上前一步,手掌搭在了陆漾的腰间,柔声道:
“如此记性,可不像当年的你啊……瞧,这腰上的禁制,还和我刚画好的时候一模一样呢……另外,你行走世间所用的姓名,也是我为你起的啊,这你都不记得了吗,阿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