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会做饭了?这么多年都是你做吧?”
刘庆华嗔道:“……不是,你奶奶灶上活计不行,你爷爷他们都不喜欢吃……都说我做的好吃……”
苏妍立即接道:“是呀,你没来这家的时候,奶奶没做过饭吗?他们咋长大的?喝风就能长吗?”
刘庆华说不过苏妍:“……那不是有你祖奶奶给他们做饭吗?”
苏妍说:“嘁!祖奶奶都死了多少年了!不是说五姑两岁多祖奶奶就归天了吗?那这些年不也是奶奶做的饭?”
刘庆华……
苏妍接着说:“你看奶奶一说点好话,这些年做饭是不是就成你的活了?不光爷奶一大家子十多口子人吃的饭,就连牛羊牲畜的喂养打扫,是不是也都成了你的活?”
“人,你替他们养大了;爷奶,你替我爸孝顺了;家里的牲畜你也喂养了。他们说过你一句好吗?是不是还老拿你没给我生个弟弟拿捏你,说都是你该干的活?”
“你出力种地,喂养牲畜,粮食牲口都是爷奶的,叔叔们上学、结婚用钱都从这里面出,但是给你一分钱了吗?我小时候过年去姥姥家走亲戚,你问奶奶要几个馍馍当礼,奶奶说的啥还记得吗?”
刘庆华沉默了。
……
自从来到苏家后,十多口子人的一日三餐、一大院子的牲畜吃食,就都成了自己的活。但是卖掉粮食牲畜的钱,自己从来没沾过一毛钱的光,就连女儿上学都还是借的钱。
四年前大年初二,她带着女儿回娘家。别人家的媳妇都是带着果子点心或肉条走亲戚,又风光又有面子。
她一年到头啥要求也没提过,就问婆婆要十个白面馒头,挎篮子里好看。结果被苏白氏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嫌弃她拿婆家的东西讨好娘家,最后只给了半篮子的玉米窝窝头和一包八月十五的小月饼。
八几年再穷,也没有人走亲戚带窝窝头的,何况还是走娘家。条件不好的人们,都是蒸一篮子白面馒头,再抓只鸡,年礼也算可以了。
……
刘庆华的篮子被娘家的嫂子、弟媳当众揭开,她像个小丑一样,被娘家人奚落嘲讽的抬不起头来。
嘲讽她一年到头来一趟娘家,没带点像样的礼,光带着嘴口来吃娘家的饭。
那时妍妍才五岁,吓得紧紧地抱着她的大腿,大大的眼睛里包着惊惶的泪。
……
那顿饭她都没怎么敢动筷子,干着活,挨着数落,饿着肚子回来便哭了一场。
苏白氏嫌弃她矫情,苏长江骂她过年瞎哭晦气,害他打输了牌!
那时她就是觉得委屈,觉得憋屈,觉得难受,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现在苏妍一说,她好像有点明白了,她是出了力,但是出力得来的东西,都进了别人的口袋,所以家里的东西她不当家,没有做主的能力。
……
苏妍那时说:“妈妈,我会想办法和爷奶分家,他们夺取了你这么多年的劳动成果,该自己养活自己了。咱们过咱自己的日子,你也不用那么累。”
“有了地咱自己做主收种,再养两头猪,我的学费也能出来了,就不用找舅那边借了。”
这句话打动了刘庆华。
娘家哥弟和嫂子、弟媳妇,并不好相处。每次回娘家,嫂子、弟媳妇就跟防贼似的盯着她,生怕她拿走娘家的一根稻草。
妍妍的姥爷姥姥也并不欢迎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否则也不会榨干她身上的价值,让她带大弟弟们,拖成了老姑娘,最后才嫁给了好吃懒做、嗜赌如命的苏长江。
就连妍妍这个唯一的外甥女,爹娘也并不喜欢。可怜她的孩子,爷奶不疼,姥舅不爱。
……
如果分家过自己的日子,地里有粮食,家里喂两头猪,都能卖钱,妍妍以后交学费就不用再作难了,也不用看婆家娘家人脸色。
……
“爷奶家的活,你得先学会偷懒……实在不会,你就跟二叔学……”
偷懒她是真的没干过。
她自小就顺从惯了,又没有什么文化,在娘家听娘家的,到了婆家就听婆家的,像一头没有思想和自我的黄牛。
顺着苏妍的思路走,苏家家里干活的是她,养着公婆一家的是她,就连养着丈夫的,竟然也是她。
她好像一个人把所有人的活都干完了。
可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又是怎么对待她这个嫂子,对待她的女儿的呢?
爷奶想要她女儿的命换个男胎,叔叔们想断绝女儿上学出头的路,姑姑们偷女儿的东西吃……
……
苏妍的话,就像一把刀,劈开了刘庆华混沌的脑子,让她开始明白些什么,让她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挺傻……
一种全新的认知,一种独立的意识,开始在刘庆华的脑子里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