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是他把被人丢弃的我捡回来,养活我,给我吃的、穿的,教我说话,教我知识。他是我的恩人,我不会让你杀他的!”
维莱卡注意到,树林的阴影中突然冒出了不少村民的影子,旅店老板,酒吧老板和他的孩子,在酒馆喝酒的大多数男人,咖啡店的店员,街道上的小贩,镇上几乎所有她见过的人都来了。
“女士,能先放下枪吗?”酒吧老板小心地说。
“你们来这么多人却让我放下武器?”维莱卡嘲弄地笑着,“我今天是一定要开枪的。”又抓了抓枪柄,坚决又平静地说,“没人能阻止我。”
“小姐,每个人都曾犯下过错误。你没犯过吗?”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
维莱卡冷笑一声。“我杀过许多人。自从我的家乡被毁后,我离开了这里,成了一名杀手。不过我知道,死在我手上的人命总有一天会让我付出代价。他,也应该知道。”她用枪口指了指仍跪伏在地的老人,喊道,“站起来,懦夫,你不敢承担你自己造过的罪孽吗!”
老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维莱卡发现,他现在已经虚弱的必须要女孩的搀扶才能站稳了。经过时间的雕磨,本来强硬的身体竟已经衰老到这种地步……
老人张开苍白的嘴唇说:“我曾经是个刽子手,现在山神是教徒。我失去了家人、孩子和曾经的一切。但是,姑娘,却没有失去过勇气。”老人推开女孩,上前两步,将头顶在枪口上。“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资格杀了我。你也是。这修道院是内心有愧的人们的救赎。如果可以让我来替他们结束这仇恨,这对我来说简直是赐福。听着,如果这里还有人肯听我的话的话,就什么也别做。她开枪后,不要为难她和那个男孩。让她们走,永远不要找她们,就让仇恨的锁链在这里终结。好了,开枪吧,姑娘。”老人解脱般的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仿佛岁月都被冲刷走了。“我不怕死,我应该死。”
维莱卡注视着那双苍老模糊但又坚毅无畏的眼睛,如果她开枪,一切就结束了。她报了仇,为那些烧焦的死者和逝去的亡魂报了仇。
可仇真的能报吗?一切能这样结束吗?
维莱卡知道得很清楚:人死不能复生,复仇只会埋下新的仇恨的种子,而一切也就无法结束了。女孩会记住这一切,这里的所有人都会,甚至连她自己心中都会种下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早晚有一天会萌芽,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每一张愤怒的面孔,每一颗仇恨的心灵,每个人沉重的呼吸一次次呈现在她的脑海中,梦魇里,一辈子都摆脱不掉。
如果不开枪呢?她会放过曾经屠戮了她全村的魔鬼,她自己这十几年的追逐,坠入这猩红魔道所抛弃的全部和她的执着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可真的没有意义吗?
她同样明白的很清楚,意义是有的。谁能说一个人活了二十几岁却没有任何意义?那这些年结交过的朋友——哪怕仇人也算——是什么?这些年自己救过的人——杀过的也算——又是什么?还有,那个男孩——此刻一定在哪里看着这一切,那双眼睛又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