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甚么?”
“升迁。”
“升迁?”
乐琅点头:“对,升迁,不断地升迁。立下不世之功,攫取更大的权柄。此乃每个为官者都会自觉去做之事”
柴琛若有所思。
所以,仁宗年间,韩国华会在西北选拔能将、会在河北训练士卒、会在河东和辽国严正交涉;杜衍会在出使之时,与辽主讨价还价、会在灾荒时节赈济灾民;庞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奏议‘明黜陟’。
他们做这些,往好了说是为国为民,说实在点也是为了自己。
柴琛一下子想通了。
似韩国华、杜衍、庞籍这些仁宗朝的老臣子,他们已经是“位极人臣”了。
对他们而言,推动蔡襄的变法没有太大的好处。
比如杜衍,他是仁宗皇帝钦定的顾命大臣,他的能力不需要再一场改革来证明,他的地位亦无需新的政绩来巩固。
这个级别的臣子,哪怕尸位素餐,官家亦不能拿他如何。
若是要他们当时积极支持蔡襄的新法,官家得给出甚么样的“价”!
生前封国公?
官家倒是敢给,他们敢要吗?
因此,这帮老狐狸,无论何种万全的新法,他们都必然是竭力反对的。
既能显示自己存在,又不会有实质性的处罚,万一新法真的捅了大篓子,他们还能显得高瞻远瞩,何乐而不为?
这一刻,柴琛感到十分颓然。
他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只要是官家倡议的变法,他们都势必会反对的,”
乐琅又喝了一杯黄酒,吁了口气,道:“只有一个人,由他来倡议,或有一线生机。”
“谁?”
“储君。”
柴琛立时如醍醐灌顶。
正是!
仁宗朝的旧臣终有老去的一天,官家始终会扶植忠于自己的势力。
旧臣们能延续自己权势的方法,并非附议官家。
而是待到太子也要扶植自己的势力,去抗衡官家的时候,老臣们、或者他们的继承人们,再去依附太子。
不经不觉,一杯又一杯,乐琅壶里的酒都已经喝光了。他晃了晃空空的酒壶,觉得不够尽兴,从茶几底下的柜子里又掏出一壶来。
倒了一觥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觥给柴琛,碰了碰觥,一饮而尽。
他醉醺醺地对柴琛道:“那么,你明白了?”
“嗯。”
“局势明朗之前,不要蹚这趟浑水。”
柴琛也将觥中的酒一饮而尽。
却依旧是心事重重。
他问:“日后若要庞籍他们附议,必定要有比蔡襄更好的法子,你可有办法?”
乐琅道:“有。”
柴琛问:“什么办法?”
乐琅摇头:“我不说。”
“为何不说?”
乐琅转头望向柴琛,因为喝了酒,脸颊红得似火烧。
但眸子依旧澄明得如无垠的夜空一般。
他问柴琛:“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你能做到吗?”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天象的变化不必畏惧,祖宗的规矩不一定效法,旁人的议论也不需要担心。
此三句,是乐琅在曾曾祖父的札记里看到的。
初读之时,便觉如大梦初醒,恍然顿悟。
说罢,他亦不顾柴琛的讶异,奋力将手中觥抛入湖中。
“殿下,有此志者,方能言变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