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上窗纱回到席位上,唐景玉好奇地问,她想仔细瞅瞅宋殊的花灯。
“少说也要半个时辰吧。”庄夫人无奈地道,“男人设宴最爱饮酒畅谈,一时半会散不了的。阿玉是无聊了?要不我领你去找萧老太太打打牌?”
“好啊。”唐景玉倒不是很想过去,只是雅间里就她们祖孙俩确实没趣,半个时辰呢,总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庄夫人便牵着她手走了出去。这辈子外孙女恐怕都不能恢复本来身份了,她能做的就是给她撑腰,让人知道她虽然是宋殊的丫鬟,却也是她庄夫人真心疼爱的干孙女,轻易欺辱不得。
庄夫人跟萧老太太关系颇好,萧老太太见老姐妹对唐景玉爱护非常,因此也很喜欢唐景玉。唐景玉向来嘴甜,旁人对她好她就乐意哄,打牌时把二老连同知县夫人哄得笑语连连,热闹极了。
“夫人,大姑娘听说您在这边,想过来伺候您呢。”迎春从门外走了进来,小声回禀道。
“二姑娘来了吗?”庄夫人一边看牌一边头也不抬地问。
迎春忍不住笑了:“二姑娘困倦,早随三奶奶回去了。”
庄夫人恍然大悟:“是了,她们走的时候还请示我来着,唉,人老了忘性就大。让她回去吧,这满屋子丫鬟,哪里用得着她伺候。”
迎春并不意外地去了。
庄夫人若无其事继续打牌,萧老太太笑笑,心中鄙夷了庄家大房一番,也闭口不提败兴人,倒是多看了唐景玉好几眼,笑道:“乍一看不觉得,端详久了,我瞧阿玉跟你真有些像啊。”
“要不我怎么喜欢她收她当干孙女呢。”庄夫人春风满面,“人跟人相处都是讲缘法的,有人天天在我眼前晃悠我也喜欢不起来,有的人,像阿玉,我一眼就知道是个招人疼的好姑娘。”
唐景玉听了,故作为难地看着手里的牌,末了换了一张放到庄夫人身前:“我知道祖母等这张牌呢,本来不想给,可谁让祖母一直夸我呢,不给我总觉得对不住祖母一番厚爱啊。”
庄夫人哈哈大笑。
萧老太太不干了,推了牌道:“敢情你们祖孙俩联手赢我的银子来了,这局不算!”
说说笑笑的,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却是男人那边散席了,凤楼这边女眷们也纷纷下楼与自家老爷碰头,打道回府。
庄、萧两家在顶楼,不急着下去,不过总要收拾收拾,庄夫人就领着唐景玉先告辞了,回了自家雅间。
约莫两刻钟后,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宋殊才亲自提着花灯过来给二人过目,“师母,恩师醉酒,我跟文礼不放心他上来接你,就让他在车里等着,一会儿文礼扶您下去。”
正说着,外面庄文恭领着庄宁母女过来了。庄文礼落后几步自己走,他的两个儿子随母亲妹妹先走了,他上来就是接嫡母的。
唐景玉背对门口坐着,眼睛像长在了花灯上,没有看那一群人。
庄夫人知道外孙女心里有芥蒂,只留了宋殊,让旁人都先下去。
没人敢忤逆她。
庄夫人到底上了年纪,此时已经有些乏了,见了宋殊的灯笼才又精神了些,夸个不停。
“师母若是喜欢,这灯您拿回去吧,白日里再仔细瞧。”宋殊恭声道。
他往年比试的花灯多数都送了庄寅夫妻。
庄夫人瞅瞅恨不得把花灯抱到身前看的外孙女,摇头道:“不要了不要了,年年都要你的灯笼,我都不好意思了。豫章啊,方才这边不少姑娘窃窃私语呢,我都听见了,与其把灯笼送我这个老婆子,不如送哪个姑娘,一盏灯笼换颗……”
“师母……”宋殊无奈开口。
庄夫人只好打住:“行行行,我不说了,走吧,都快二更天了。”
唐景玉主动请缨:“我提灯笼在前面照亮,掌柜你帮我扶外祖母吧。”说完小心翼翼将宝塔灯笼提了起来,兴奋得像个孩子。
宋殊岂会看不出她的喜欢,正因为看破了,方才提出将灯笼送给师母时,他第一次犹豫了。
“也好,那你慢点走,小心脚下。”他扶起庄夫人,低声嘱咐道。
唐景玉痛快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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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对岸,宋殊跟唐景玉与庄夫人告辞,上了宋家马车。
唐景玉将灯笼放在腿上,一手扶着,一手轻轻摩挲灯架上的雕刻纹络,爱不释手。
她看灯,宋殊看她,见她桃花眼明亮亮水濛濛,不见半点困意,忍不住问:“很喜欢?”
他喝了不少酒,随着他的呼吸,车厢里早就弥漫了淡淡酒意,此时一开口酒味儿就更浓了。许是他人生得好,再不好的东西来自他也带了仙气,唐景玉没觉得难闻,只觉得有点醉醺醺的感觉。
她点点头,恋恋不舍将目光挪到宋殊脸上,试探着问道:“掌柜,这灯笼你还有用吗?”外祖母说得明显是玩笑话,宋殊若真懂得送姑娘花灯,儿子都该会背书了。
她脸红扑扑的,灯光落上去像最美的云霞,宋殊发现自己可能真的醉了,竟觉得小姑娘生的太好看,像即将熟透的桃子,诱人咬上一口。念头一起,喉头突然一阵干渴,他忍着吞咽的冲动道:“没什么用。”
他知道她的意思,就是想听她求他。
唐景玉心里一喜,刚要开口,对上宋殊如墨的眼眸,她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垂下眼帘道:“那,掌柜送我可以吗?”宋殊做的灯笼本就难得,夺了魁首的灯更是价值不菲,她跟宋殊交情不算深,这样索要太厚脸皮了,可她真的太喜欢,宁可被宋殊嫌弃贪得无厌也要试一试。
她娇羞可人,宋殊痴痴地看着,不知为何想到了庄夫人的戏言。
送姑娘一盏花灯,就能换回一颗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