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她不肯叫柳定泽爹,可并不代表她不承认这人是她爹。况且……他当真待自己不错。想到娘亲竟这样背弃父亲,她就觉得难受。
郑素琴冷笑,“爹?他是你爹,不是我丈夫。柳家没将我当人,那我为何要替他们守贞洁。这银子,是他们该给我的!”
“你要用便用,女儿不曾拦过你,可如今你太过分了!礼义廉耻娘你懂吗?”
郑素琴勃然大怒,“礼义廉耻?在书院念了点书就跟娘说教了,你就不怕遭雷劈么?娘若是懂这些,你早饿死了!你总会瞧不起我的,那倒不如现在就断了关系,做你的柳家千金小姐去,娘就是这么下作,不会改了。你瞧不顺眼就找那死老太婆说去,娘立刻吊死给你看!让你干干净净的做大小姐。可你别忘了,你就是个青楼舞姬的女儿,一辈子都是,哪怕我死了,你也是。想撇清这关系,下辈子吧!去投个好人家,不要跟着娘这种不知礼义廉耻的人!”
字字似带血带刺,柳芳菲怔神看她,泪滚面颊,“女儿瞧不起娘,女儿也知道您受的那些苦。可是娘……如今不一样了,您不用再受苦了。哪怕您不能进柳家门,我和哥哥还是会疼您的。可如果让柳家发现这事,肯定不会轻饶您的。娘,您听女儿的劝吧。”
郑素琴风流快活惯了,往日是不情愿赚这脏钱,她又能有什么本事?
可如今她有了银子,总想着将当年的不情愿以别的方式泄恨在别人身上。这也改不了了。不过女儿说的没错,要是让柳家知道,她就没这安逸日子过了。
惊怕下人听见,她拉着女儿进了屋里,关上门,软了声音说道,“娘听你的就是,哭什么。”
柳芳菲睁着泪眼看她,“当真?”
“自然是。”郑素琴笑笑摸她脑袋,又抱了抱她,“别哭,让下人听见多不好。”说罢抬手给她擦了泪,又洗了脸帕给她抹脸。
柳芳菲是信她的,骗她做什么?无论如何,总算是不觉得那样难受了。
“对了芳菲,四太太的茶喝完没?”
柳芳菲拿着帕子擦净脸,“约莫快喝完了吧。”
“娘说什么来着?让你好好看着,要是没了就来拿呀。”郑素琴走到窗台下,打开木箱子,从里头拿了个铁罐子出来,倒了许多茶叶在纸包里,折得很是齐整,“记得拿回去。”
“嗯。”
“还记得娘跟你说过的话么?”
“记得,这是芳菲送她的。”
郑素琴笑道,“对,你呀,身为女儿,要好好孝敬她。她不是说这茶香,喝着可安神么,你可得上点心,别让她觉得你疏忽了。这茶不能断,可不能让别人去添茶叶,挡了你的孝心。”
柳芳菲抬头看她,“她不是我娘,我也不是她的女儿,我只有娘你一个。”
郑素琴拿着铁罐子的手势微僵,柳眉轻微高扬,面上依旧带笑,“娘也只有你一个女儿。”
柳芳菲心下欢喜,真想留在这。可郑素琴不许,天色还没黑,就让她拿着纸包回去。嘱她定要放方青的茶罐子里,别忘了。
柳芳菲拿着茶叶回到家里,去跟老祖宗请了安,才回院子,很是不愿地敲了方青的房门。可开门的却是柳定泽。见到他,又想到母亲红杏出墙的事,竟羞愧得说不出话。
柳定泽蹲身问道,“芳菲你怎么了?翰翰早就回来了,你去哪玩了呀?”
柳芳菲不敢和他说话,把茶叶塞他手里,“给母亲的。”说罢就走了,像逃跑一样。
女儿还是不亲自己,柳定泽略觉失落,没法习以为常。他拿着茶叶进屋,找了找见茶叶罐子放在桌上,过去想装好,让媳妇夸一夸他。谁想步子没走好,整个人往前倾倒,手里的茶叶像飞雪哗啦飞散出去。
柳定泽摔了个大跟头,脸和鼻子都撞伤了,疼得他捂脸趴在地上缓了许久才爬起来。手撑在地,只觉有东西刺着了手,挠挠头往旁边看去,吓了一大跳,“茶叶!”
散着幽幽茶香的茶叶散了满地,他想偷偷捡起来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放回去。可是想到这是给媳妇喝的茶,这么做太缺德了。但他不想挨骂……万一媳妇说他毛毛躁躁的怎么办?而且这是女儿送的,一定会挨骂的吧?
苦恼了好一番,柳定泽还是没那个胆子,干脆速度扫起来,全埋在屋里的花盆里,又拿茶杯捣碎,就好像在花盆里放了什么细小枯草。毁灭证据后,这才放心,高兴地跑去洗手。出去后又让常六去买一大包茶叶,放满茶罐子。
做完这些,柳定泽觉得自己可聪明了。可惜不能告诉媳妇,否则得挨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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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柳雁不能外出,所需东西都交由知她喜好的管嬷嬷买。这日柳雁想吃寺庙斋菜,管嬷嬷便去那领。只是没熟人,怕去晚了领不到。柳府的单嬷嬷知道,说她有认识的,便一起去。果然没等片刻,就领到三盘上好斋菜。
往回走时还未过午时,日头瞧着十分好。
“做主子就是好,想吃什么都行,吃好住好,会投胎呀。”单嬷嬷说这话略有酸意,想想她的孙女,这日子根本没法比。
管嬷嬷不喜背后议论主子,敷衍说道,“主子命好。”
两人从巷子出来,前头却都是人,只见街上有一列红如胭脂的队伍挑着喜盒过去。旁人推挤,差点没将管嬷嬷手里的食盒给打翻,忙双手抱着护住,“是哪家新人成亲么?”
单嬷嬷比她高上许多,稍稍垫脚就瞧见了,“是下聘吧。”
“下聘也这么大阵仗?是哪家?”
单嬷嬷又瞧了几眼,好奇非常,钻进人堆中打听了一番,这才出来,发髻都要挤乱了,“是苏厉两家定娃娃亲呢。”
管嬷嬷毕竟是大世家的下人,对朝廷官员也知晓一二,问道,“可是左相的独子?还有厉将军家的姑娘?”
“可不是。”
说到这个管嬷嬷就明白为何只是下聘就这么大阵仗了,苏公子的爹是丞相,厉姑娘的爹是一品大将,两家联姻,别说下聘如此隆重,就算是让媒婆去说亲事,只怕也要跟着个大红队伍。
等他们过去,管嬷嬷才继续往回赶。回到柳府,才觉耽误了不少时辰。送了饭菜到柳雁房里,她没责骂,管嬷嬷已先自责,“姑娘可饿坏了吧,快吃菜吧。”
正在绣花的柳雁听见吃的,手一抖,扎了自己一下,忙含了食指,“现在什么时辰了呀?”
“快酉时了。”
“祖母他们开饭了么?”
“还没呢。”
“那我再等等吧。”柳雁继续拿针绣花,等她绣一方精美绝伦的帕子给祖母看,让她老人家安心相信她是文武双全的姑娘。而且“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她哪怕是百步穿杨了,也不会落下书,做个莽姑娘。
管嬷嬷打开食盒盖子,见已有汤水溢出,微恼,“不就是下聘么,有什么好挤的,汤都没了大半。”
听见这话,柳雁也觉可惜,这才放下帕子走过去瞧,果真倒出来了点。
“回来时大伙看热闹,嬷嬷被挤了一下,没护好。”管嬷嬷一碟碟拿出,好在只是洒了点汤水,主菜并不碍事,“等会嬷嬷让厨房热热。”
“嗯,只是下聘不是迎亲,也这么凶么?”
“别人家是不会的,可那是苏家和厉家,气势就大了。”管嬷嬷怕她不知,多提了一嘴,“就是那苏丞相的儿子苏定,和厉将军的女儿厉嫆定娃娃亲了。”
柳雁诧异道,“他们定娃娃亲了?”
管嬷嬷好奇道,“姑娘怎么这样意外?莫非认得他们?”她拧眉,“姑娘莫不是认识苏公子吧?那可是大奸相的儿子,你们没说过话吧?可不好亲近他,否则姑娘也要招人讨厌的。”
柳雁笑笑掩饰,“当然没……不过厉嫆她跟我同窗四年呀。”
管嬷嬷这才恍然,又摇摇头,一脸惋惜,“只怕那厉姑娘也要不好过咯,做谁家媳妇不好,偏是苏家的。而且呀……听单嬷嬷说,苏公子生病了,请了许多大夫来瞧都瞧不出是什么病,前阵子圣上还派了御医去,也没瞧出个结果来。奴婢想,苏丞相这样急着给苏公子定娃娃亲,定是想过两年到年纪了,就将亲结了,留个血脉。”
柳雁心头咯噔,好友得怪病了?还被谣传活不久?她拧眉,“嬷嬷怎么能这样说他。”
管嬷嬷不知她恼什么,也没当真,笑笑说道,“嬷嬷去让人热热饭菜,别绣了,歇会吧。”
柳雁也觉不该跟嬷嬷生气,“哦”了一声,再瞧那帕子,想到好友不知怎么了,心有些慌,可是又不能去看他。她忽然想起过年时巧遇他,那时好像脸色就不太好?
可她竟全然没发现,只顾着同他开玩笑。
未免太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