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有龙袍,实则是陛下私令铲除王爷……”
刘既明和陈昭的目光一起看向刀光剑影中、被秦景保护得完好的公主。
就连秦景,搂着她腰的手都不禁一紧。
公主一无所觉般,“嘉庆四年……”
“嘉庆五年……”
刘既明下令,“陈世子行为不检,布陷阱陷害公主!快保护公主!”他身后的人,终于出动。刘既明的目光落在秦景身上,带着热度:秦景果然将南明王府的秘辛告诉公主了吗?那这个人,他必须得保!
陈昭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公主,心中惊涛骇浪掠起,各种各样的想法一股脑往外钻。他心乱成一团,脑子也成一团麻绳。明明刘既明都已经下令了,他却怔忡地看着骑着马的秦景和宜安公主二人,一句话没说。
是秦景将王府秘辛告诉宜安公主了吗?
不,不会。秦景不是那种背叛后,就心安理得陷害原主的人。他能为公主背叛自己,已经是他的承受力制高点了。再多的,他也做不出来。
那么,公主又是怎么知道王府的那些被掩藏得很好、刘既明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来的事呢?
陈昭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公主与自己一样,记得前世。
便是这一个猜测,就让他的神情一点点颓废,面色一点点苍白,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几乎站不稳。如果她记得那些——
她知道他对她的每一次伤害;
她知道她死在他手中;
她又知不知道秦景是为她而死……
如果她什么都知道,那这一世公主的许多莫名其妙的执拗,都能解释得通了。他就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非要秦景不可,为什么对他总是充满仇恨。
如果公主什么都记得,他纵是杀了秦景,恐怕也挽回不了她的心吧。
她明明是他求来的,凭什么有前世的记忆呢,凭什么不给他补偿机会呢?
因为刘既明的人加入战局,加以掩护,再加上陈世子又僵立着,迟迟不下命令,秦景很快突破了王府侍卫的包围,冲出圈子,一骑绝尘。
公主回头,看到陈昭仍出着神。
为了让大哥牵扯进来,她把自己的秘密说破了。陈昭比她厉害,她都能猜到他是重生的,他肯定也猜得到。这样也好,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了。
公主心有畅快之意:如果你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原谅你,你还能怎么做呢?
她早试探出陈昭的心结就是自己,当他解开心结的方式越来越困难后,他还能如何?她什么都不用做,只冷眼旁观,就可以看陈昭自伤了!
这就是他的报应,活该!
奔出康州,又行了许久远,秦景和公主上了山路。山路崎岖,再加上马奔跑一程,已经很疲累,再走不了更多的路了。秦景就将公主从马上抱下,将那匹马放走了。
秦景下马的姿势略有跄踉,用剑撑住身子才没有倒下去。公主随后扶住他,但她的那点儿力气,对秦景却用处不大。
公主只能安抚他,“不用担心,我大哥已经出手,就不会让陈昭追上来了。”而且陈昭现在估计也没心思追他们了。
秦景面色白得近乎发青,血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本来极为可怖,但他低头看公主,公主却并不害怕,“公主如何知道王府旧事?”那些事他知道的比公主更清楚,但他确信自己从来没告诉过公主,公主为什么能说出来?
公主咬唇,她能说是前世后期打算对付陈昭时,偷偷背下的吗?那时她爹即将登基,公主觉得她的苦日子熬到头了,就想借她爹的势。却没想到陈昭提前动手——论心狠,公主一直没比过他。
就连这一世,她的心狠,恐怕还是不如陈昭的。
陈昭说喜爱她,都能牺牲她的名节;她喜爱秦景,却连挑拨秦景和南明王府,都做得犹豫不决。
一阵凉风过,公主打了个寒颤。秦景立刻不问她了,公主的身体更重要。又是逃婚又是拼杀,秦景和公主到这座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沉了。当务之急,是找到地方休息。公主看秦景站都快站不稳的样子,也很心疼他。她想扶他,他却摆摆手,称自己的外伤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重。
秦景有些虚弱,沉声,“属下受的内伤更重,眼下只要不动手,却没什么要紧。”
秦景低头咳嗽,公主确定他真的不是在逞强后,就任由他了。
秦景在前面拨开半人高的蒿草,为公主开路。公主提着裙子,走得跌跌撞撞,很是辛苦。秦景数次回身想背她,都被她摇头拒绝。
秦景心情杂乱:公主居然懂事了。
她知道他累,知道他有伤,就不来折腾他。秦景却宁愿公主还像以前一样闹他,懂事代表责任,代表世故,他希望公主如以前一样无忧无虑。
其实秦景真是想多了。
公主跟着秦景,虽然总是绊着自己,却走得挺开心的。上次逃婚因为是她主导,都在她计划中,根本没什么感觉。这一次却是秦景带着她走,她的侍卫大人为她付出这么多,公主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反正她从来没担心过自己逃个婚,就会得到如何后怕的惩处。秦景现在也回到她身边了,就算没有她大哥的帮忙,秦景也自行脱离了南明王府,有她护着,陈昭都没理由阻止了。
他们终于在天黑前,扒开一人高的草丛,找到了个隐秘的山洞,安顿好公主。秦景要离开去找些食材,公主却不许他走,“我不饿,这里就我一个人,我很害怕。”
秦景便坐在她身边,他习惯性地想去抚摸她的手和额头。公主体质太差了,他担心她受不了山里的寒气。公主跪在他前面,摸到他腰间湿漉漉一片。
就着半暗的天色,她看到自己满手的血,公主的手微颤,眼中泪水开始凝聚。
“属下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秦景靠着山壁而坐,喘口气,竟也有力气说话了。
公主低头看自己繁复的长裙,层层叠叠的,就想撕下一些布料给秦景包扎伤口。她撕了半天,泪眼汪汪抬头,“撕不开。”
“……”秦景很是累,没精力跟公主说话,就靠着山壁看公主低头折腾。结果公主给他来了这么一句,一直沉重的心情,刹那就被公主逗笑。
笑意溢出,胸腔颤动,让秦景咳嗽得停不住。
秦景本来都不想动,这会儿却几乎是乐着倾身,帮公主去撕她长裙上的布料。
公主粉红上脸,也知道自己又丢人了,恨恨白他一眼:她这么担心他!他居然还笑!这是笑的时候吗?一点都不严肃,平时怎么不见他笑啊?
“脱衣服。”公主找回了自己的霸气。
现在脸红的成了秦景了。
他支吾半天,目光躲闪。公主想踹他一脚,苦于他伤势重、没地方踹,她便把账在心里记了一笔。公主非要秦景脱衣服,非要给他包扎伤口,秦景试图举例子告诉她,没有清水,没有药棉……
公主讽刺他,“秦侍卫,你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受伤包扎,也这么麻烦吗?南明王府对影卫的待遇挺高啊!”
秦景便无话可说了,背过身,脱去上衣。
当公主看到秦景背上的伤后,她就再轻松不起来了。全是伤痕,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他脱衣的动作那么慢,公主一开始以为秦景是害羞,后来发现是衣衫和背上的血黏在了一起,他稍微动作,后背就一阵痛。
公主再不嘲笑他了,在秦景的指挥下,帮他处理伤口。公主心疼极了,想着回到邺京,她一定要给秦景用最好的药,治好他这一身伤。
“属下体质好,不需要公主那样费心。”秦景低声。
“你知道什么?”公主恶声,“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给我闭嘴。”
秦景就闭嘴了,好吧,他无权对自己的身体发表意见。
公主帮他处理完背上的伤,又要他脱裤子,再给他处理下身的伤。秦景真要给她跪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他和公主一来一去地争半天,公主都累了,看到秦景面色虚弱,却还是一脸坚持,手也紧紧地按着她不许胡来。
公主眯眼,看起来秦景没有骗他,他的伤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都有力气跟她争这么久。
公主啧啧,人和人的差距这么大,她要是受了这样重的伤,恐怕秦景把神仙请来,都治不了了。
公主终于肯安分地窝在秦景怀中了。
秦景迟疑片刻,低声,“公主,属下在婚宴上带走你,会不会让你为难?”
“不会,我最想要的,根本就不是嫁给陈昭啊。”
“……那公主最想要的是什么?”秦景认真问,“属下能帮你达到吗?”
公主从他怀中坐起,盯着他的眼睛,她笑容半扬,“我最想要的,就是谁都不要打扰,能和你完整地做一次,大战三百回合。”
“……”秦景又有被公主噎住的感觉。
可是公主的神色很认真。
秦景低下眼,不知过了多久,公主看到望向自己的清寡的脸,平静地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