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乔绾绾,你可真是朵奇葩圣母白莲花……临死之前还在操心这个!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傻吗……”
乔绾绾艰难地笑了笑。她的半边面容已经被血覆盖,另外半边脸上也只有一只眼睛还有着光芒:“不是……这样。你……马上就能……出去了,不要……和他……起冲突……”
齐铭瑄死死地抿着唇:“闭嘴好吗……乔绾绾,你临死前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
乔绾绾的目光留恋地在空中停顿着,声音微弱得几不可察。齐铭瑄必须把耳朵凑上去,才能勉强听得到她在说什么:“齐铭瑄……离开这里以后,做个好人吧。”
齐铭瑄倏然睁大了眼睛,乔绾绾的手臂无力地从她衣襟上滑落,软软地垂在了地上。
“爸爸……妈妈……”
【倒计时:三,二,一。】
乔绾绾切断了自己所有的控制丝。
齐铭瑄呆呆地坐在门边,注视着乔绾绾那只失去了神采的眼睛。出乎意料地,在乔绾绾死亡的那一刹那,她的心情竟然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大门从身后打开,灯光照射|进来,齐铭瑄伸手挡住了光,用另一只手阖上了乔绾绾的眼睛。
她在心中默默地道:“我会照顾好你的父母的。”
另一头,刑琛用瓶底残余的水洗干净了双手,向着敞开的大门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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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以前,刑琛以为自己会成为天之骄子。他是学霸、是炒股天才,短短几年内便积累出大笔的财富。他拥有一张酷帅的脸,少有女生不会被他吸引。他本来未来光明,前途无量。
……为什么说是本来呢?
三十五岁的刑琛接过属于自己的行李,沉默着走出了狱门。
他现在剃着光头,一身衣服半新不旧,走起路来总是会不自觉地开始扭|腰摆臀,唇角多了一抹笑纹,只要一张开嘴巴,就会不由自主地露出谄媚的微笑。看见身穿制服的人,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向旁边躲闪,心里闪过的词汇不是“警察”、“保安”,而是“政府”。
牢里的老油子总爱称狱警们为“政府”。
刑琛摸了摸身上所剩不多的钱,尝试着搭了公交车。所幸在狱里的十八年没有没有让他忘记这些基本的生活技能。可是公交车里总是有太多人,他能感觉到有很多形形色|色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光头,破旧的衣服。后脑勺上似乎还有着黑色的纹身,那是洗也洗不掉的几个英文字母:eloha。
好像从杀掉乔绾绾的那天起,他的脑袋上就出现了这样几个字。在希伯来语里,是“天外来客”的意思。他不知道这些字母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脑袋上,和乔绾绾有没有关系。他尝试过很多次想要去除这些纹身,可是它好像已经生根在了他的脑袋上一样,任凭他怎么想办法也不能抹去。
他甚至想要切除这一块的皮肤,免得别人总是把他当作是非主流。可是没等他有所行动,法院的传票就来了……齐铭瑄,控告他谋杀罪。
一想到齐铭瑄,他的脸色又阴沉起来,肌肉不由自主地开始跳动。他没想到齐铭瑄竟然也会是那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嘴里说着喜欢他,在他杀掉了乔绾绾后却毫不犹豫地对他下了手!她就不想想,如果不是他做掉了乔绾绾,她齐大小姐会那么快地被放出去吗!?可是出来以后,她却恩将仇报……
他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乘客在逐渐消失。等到报了站名,他才像是触电一般忽然惊醒,拎着自己的行李下了车。
辗转回到了小区里,路边走动的面孔已经变得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了。刑琛认为他们也不会认出自己的。等他把房子卖了,换个地方就可以继续展翅高飞……虽然他没有文凭,可是炒股的能力还在、对金融的敏感还在,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取得成功……然后,对齐铭瑄展开报复。
畅想还没有继续多久,回到自己的家门前时,刑琛的表情就僵住了——那扇贴着对联和福字的门,显然已经不是他入狱时的那一扇了——而且门前的地毯和花,看起来都像是有人在此居住!是谁住进了这里!?他的那些亲戚!?隔壁现在是谁?还是乔家夫妇吗!……
刑琛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快炸开了。他转过身,准备找人去问个清楚……
可是在他转身的同时,几名穿着西装的壮汉便围了过来。这些人走路悄无声息,他竟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刑琛下意识地感觉双|腿发软。他强自镇定地站在楼道里,问道:“你们是谁……”
“董事长托我向故人带几句话。”壮汉开口道,“这间房子已经有了它合适的归宿,你的财产也有了它们应当的去处。只判了你二十年的有期徒刑,还被你争取到了减刑,她为自己的疏忽感到了惋惜。不过事已至此,董事长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不想再在中国的土地上见到你——”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刑琛:“这是一张去日本的机票,既然您的行李已经准备妥当,那么现在我们就出发吧。”
刑琛眸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齐铭瑄!”
壮汉们默默地围住了他。刑琛咬牙接过了机票:“我走!”
对齐铭瑄的恨意支撑他在牢里度过了十八年,又是对齐铭瑄的恨意让他决心去了日本。他发誓,齐铭瑄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一定就是没有派人在他出狱之前把他弄死!!
雄心很高,刑琛的能力也很高。到了日本之后,他很快便凭借自己出色的金融天赋得到了北宫家族一位成员的赏识。虽然他在中国曾经犯下过杀人罪行,可是他对中国表现的恨意越高、对北宫家来说就越好。在考察了他一段时间后,北宫家开始对他投放信任,逐渐委以重任。
凭借着狠辣的手段和在狱中练就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功夫,刑琛隐忍着自己的獠牙,一步步往上爬着。他调查到齐铭瑄已经成为了中海集团的董事长,迄今未嫁,只收养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女孩,收集着一切有关中海集团和齐铭瑄的资料,下定决心要让她尝尝今生难忘的痛苦。在想象着自己施展报复的同时,他常常会满足地露出冷笑:齐家人不是要拆散他和齐铭瑄吗?齐铭瑄不是看不上他吗?他一定要让齐铭瑄在自己手中求饶!
他的记忆已经渐渐扭曲,一厢情愿地按照自己的设想模糊着。他的手段越来越狠辣,终于在四十二岁那年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那个位置——北宫财团下属某公司对中贸易总部的总经理。
得到这个位置的当天,他兴奋得几乎整夜没睡。等着吧……他的报复很快就要展开了!
——他的确对中海集团展开了攻击,可是运气这次似乎并没有站在他的这边。在他的印象里又蠢又花痴的齐铭瑄竟然真的胜任了董事长的位置,很快针对他的攻击进行了反击。刑琛被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打得始料未及,这才意识到原来不只是他、齐铭瑄也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举动。
……可是他怎么会输,怎么能输!刑琛咬牙继续着自己的攻击,却被一纸调令叫回了日本。北宫集团忽然露出了雷霆面孔,如山如海的证据压得他瞠目结舌、完全反应不过来。他所经历的每一个职位,居然都留下了巨大的纰漏!无数证据从他手中泄露出去,爆给对手公司,列举起来,七年之间,他竟然令北宫财团损失了几十亿日元的财富!而他在中国泄露的那些情报,更是间接撼动了日本国内的经济!
因为他一个人的过错,日本竟然被引发了经济危机!这几乎是i不可想象的……也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比耻辱和震怒的!!
引荐他进入北宫财团的男人把一把介错扔到了他的面前:“刑琛君,请用这把刀来结束你的生命吧。”
刑琛死死地盯着那把匕首,眼睛通红。
他不服……他不服……他不服!
为什么他偏偏要遭遇这种命运!他明明是商业奇才、明明应该拥有光明的人生、明明就该……
他忽然从地上跃起,夺路狂奔,却很快又被人擒住,重新带到了那个房间里。
剖|腹仪式中用来最后切断喉咙的介错轻松地划过了他的咽喉,北宫家的保镖退出和室,重新拉上了纸门。
房间里变得一片漆黑。
最后失去意识之前,刑琛终于想到。
……如果那天没有杀掉乔绾绾的话……
——可惜,他已经永远失去后悔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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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铭瑄站在阳台上,眺望着碧波粼粼的海洋。时光的流逝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她身材傲人、保养得宜,东方式的美艳面孔和庞大的财富让她极受欢迎。她甚至有个长期的追求者和情人,可是几十年来,她从来也没答应过对方的求婚。
“妈妈。”有着一张精致面孔的少女笑嘻嘻地从身后抱住了她,抱怨道:“彼得叔叔又来骚扰我啦!他口口声声地说你和他当年有过约定,只要他帮你干掉一个人,你就同意嫁给他……可是你却晾了他二十多年,怎么也不肯同意和他结婚。”
齐铭瑄挑了挑眉,微笑起来:“他怎么把这件事情都告诉你了?”
少女也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表情:“因为我对他说,如果他肯告诉我一个够劲爆的秘密,我就同意帮他劝说你。”
她晃着齐铭瑄的胳膊,笑眯眯地问道:“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呀?为什么你要干掉自己的未婚夫?”
齐铭瑄把她的手拍到了一边:“去去去,告诉他,后天的时候记得和我上飞机一起回中国,准备好他的中国国籍……我要和他在a市领证。”
少女惊异地张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道:“妈妈,你竟然同意了!……不对,这里面发生过什么吗?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齐铭瑄轻轻吹了声口哨:“没什么,一个老屁|股死了而已。”
“你不是想知道妈妈为什么想干掉自己的未婚夫吗?”
“因为他和那个死掉的老屁|股一样……联手杀掉了妈妈最喜欢的人呢。”
海风轻柔地拂过,浪花从沙滩上一*褪去。
十七岁以前,齐铭瑄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好人。
四十二岁的时候,她觉得……也许作为一个好人生活下去,她会变得很幸福。
——世界……将会变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