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华屏退左右,夏蔓低着头一路跟在她身后,瑟瑟惊惊,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直到浓浓幽香扑面,她方察觉自己竟与皇后走到了那片玉兰树下。现下正是白玉兰开得最盛之时,映着落霞的余晖,莹白的芬芳又染了一抹柔媚娇羞。
时有轻风慵懒地吹过,一朵玉兰卷在晚风中飘飘然地落在夏蔓脚下。杨丽华俯身拾起那朵饱满的白玉兰,插在夏蔓发间,抚着她的发丝,怜惜道:“刚才委屈你了。”
夏蔓的心还是扑通直跳,不敢去看皇后。杨丽华又拉起夏蔓的小手,语重心长地说:“我只有娥英这一个女儿,虽然公主不受父亲宠爱,但我对她是百般疼惜。如今我在这深宫里没有别的寄托,只盼着娥英能快乐健康地成长,将来可以找个好夫婿,远离皇家的是非斗争,安稳度过一生。我不想她如我这般身不由己,不想她受到任何委屈。”说到这里,杨丽华略有哽咽,澄澈的眼眸中泛起隐隐泪光。
夏蔓见皇后没有责怪自己,便不再害怕,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注视着杨丽华的脸。平日里冷若冰霜的皇后此时竟然在她面前动情,夏蔓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杨丽华偏过头坚忍地噙住眼泪,须臾,她俯身靠向夏蔓,握紧她的双手,恳求道:“现在公主还小,难免任性。夏蔓,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又和她年龄相仿,从今往后我想让你来陪伴公主,引导她、保护她。将来我总有不能照顾她的一天,到那时你就是她最亲的人。答应我,你要全心全意地留在她身边,好吗?”
夏蔓紧咬住嘴唇,甚是为难。唯恐自己不能照顾好公主,不敢应承也不敢拒绝皇后的心意。
杨丽华猜出夏蔓的担忧,继续以情打动道:“你是我母亲送进宫的,听说在府里时就乖巧懂事。我知道你是孤儿,从小受了很多苦。夏蔓,今后在宫中,我会以真心待你,我和公主都是你的依靠。”
这些话触及了夏蔓心中的伤痛,脸上的泪珠串成了线,簌簌地流着,无语凝噎。杨丽华轻轻拂拭夏蔓脸上的泪,她从夏蔓的眼睛中感觉到,这个孩子已经答应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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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有宦官前来通传:天元皇帝身体略有好转,皇后已经辛劳数日,从即日起无需再去天台侍奉龙体。
往后几天杨丽华每日都亲自督促女儿的功课,夏蔓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婢,开始与公主一同学习。宇文娥英争强好胜,生怕自己不如一个宫女,每日练琴刺绣,倒也越发地上心。
杨丽华观察了夏蔓一段时间,更是放心把她留在公主身边。两个孩子辛苦了好些日子,这天便给她们放了大假,自己也得空去阿史那太后宫里请安。
晚上就寝之前,宇文娥英竟向杨丽华问起父皇的病情。哄睡了公主后,一旁的式微好奇问了一句:“不知道天元陛下的病情究竟如何?阿史那太后今日也提及,亲自去探望竟遭拒而不见。陛下龙体抱恙的日子也不短了,其实宫里早就传了不少流言。”
杨丽华漠不关心,慈眉凝视着熟睡的女儿,平淡道:“管他作甚。现在八成是谎称有病,借机避开国事,偷偷玩乐去了。”她轻轻地替女儿盖好被子,看到枕边压了一小块锦缎,小心地抽了出来。
回房的路上杨丽华一直打量着女儿的绣品,爱不释手。直到睡前式微服侍她卸妆梳洗,她仍不离手地欣赏着那块帕子,对式微夸耀道:“你看娥英的女红,虽然针法差了点,但是比之前已经进步了许多,总算是有了形状,歪歪扭扭的看着也满是可爱。她一个五岁的孩子能绣得这般模样,真是难能可贵。明日我应该好好夸奖她一番,让她把这只小黄狗送予我,留个纪念。”
式微忍不住“扑哧”一笑,赶忙低头不语掩饰自己的失态。杨丽华不解,看看式微又打量了下那块帕子,还是看不出个究竟。
“皇后,公主绣的……那是,那是一只猴子。”式微尴尬地说出了实话,眼角偷偷瞟向愣住的杨丽华。她本不想揭穿,可又想到方才皇后说要夸奖公主绣的小黄狗,生怕弄巧成拙引起公主不悦,无奈只得对杨丽华解释:“晚上奴婢去传公主用膳的时候,公主向奴婢炫耀了一番她的绣品,说她绣的是金猴吃桃。”
杨丽华看起来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沉默了半晌,点头道:“猴子也不错。像猴子,像猴子……真是越看越像,式微,你看这小猴的精怪样儿,真是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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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这些时日,宇文赟早已恢复了精神。但他对外诈病,谎称头疾难医,避而不朝。私下只召了刘昉来天台,与其饮酒作乐厮混了数日。转眼已到了五月底,因为京城和各州选来充实后宫的女子定于下月初入宫,宇文赟这才不再称病。
六月初一,辰时宫门大开,浩浩荡荡的一行车列徐徐进宫。当晚宇文赟看着名册先点了十几个官宦家的女子,全部召来天台侍宴。
宇文赟病过一场后又酗酒数日,整个人暮气沉沉。席间看到眼前百花争艳,虽有些力不从心,但色心不减丝毫。他细长的小眼形色狡黠,如秃鹰打量猎物般几番扫视,于热烈喧闹、觥筹交错的声影中发现了一抹明艳的光华。
她于众美人中被皇帝点中,诚惶诚恐地点着碎步挪上前来:“大将军陈山提之女陈月仪,拜见天元皇帝。陛下万岁。”
秀色可餐,他抿抿嘴唇:“多大了?”
她温柔地答:“刚满十五。”
他戏谑:“想要朕封你个什么?”
她蹙蹙之态更显娇媚:“臣妾不敢邀宠,一切由陛下决断。”
当夜,天元皇帝临幸了陈月仪,次日下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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