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绣的是鸳鸯戏水,这是极平常的花样,可小文绣这个花样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小文叹气,不要再去想了,这件事,本就不该是自己这样的人能想的。
“她们都晓得了?”陈大奶奶一进了屋,心安服侍她换掉外头衣衫,又端上热茶,陈大奶奶坐在熏笼边才问心安。
心安笑着道:“是呢,都晓得了。这种事,大家都心照的。不过,”心安顿住,陈大奶奶睁眼瞧她:“不过什么?”
尽管屋内只有她们两,心安还是凑到陈大奶奶耳边轻声道:“我瞧着,小文只怕有些不大愿意。按说,知道这个信的,心里就算觉得突然,也会有几分欢喜。可小文不这样。”
“愿不愿意的,她说了又不算。”陈大奶奶漫应一声就道:“等过了年,选一天,把她爹娘叫进来,再赏几十两银子,带了她去给老太太、太太磕了头,回来大爷进了她的房,不就成了。再说,这女人,经过了这一遭,不就肯了?”
心安应是,陈大奶奶这才抬头瞧着她,笑吟吟地道:“说来,我罢了,倒要问问你,可是心里有些不欢喜呢?”
心安一张脸立即红起来,伸手把陈大奶奶的手炉拿过来,打开瞧瞧,往里面再放两块炭,旁的话一个字都不说。
陈大奶奶柱着下巴瞧着她:“说啊,你是不是不欢喜?”
“奶奶又说话怄我,我哪有什么不欢喜呢?子嗣这种事,总是大事,奶奶肯了,难道我还要在前面拦着不成,那成什么事了?”心安的话让陈大奶奶的神色微微一变,接着陈大奶奶轻叹一声,要自己能生,谁愿意做这个贤惠人儿,让男人左一房右一房的收在屋里?
那个送子观音,只怕也不十分灵罢。陈大奶奶的眉微微皱起,再不言语。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一到这两日,陈府上上下下都忙的不得了。小文小雨都照例随侍陈大奶奶。
陈大奶奶瞧见小文,对小文露出一个会心的笑。
小文觉得脸有些*辣,和平常一样站好,陈大奶奶已经对小文道:“小文,过来接了你安姐姐手上的,服侍你大爷穿衣。”
陈大爷自从娶了陈大奶奶过门,这服侍陈大爷换衣等事,就全是由陈大奶奶和心安做了,别人都不沾手。
陈大爷听到妻子这样说,眉不由微微一皱,小文觉得双腿像灌了铅那样沉,但若不过去,又不合道理。
小文只低低应了一声,走上前给陈大爷系着腰带。
陈大爷张开手,任由小文给自己系好腰带。小文低着头,陈大爷只能瞧见她一头乌压压的头发,上面别了一支金簪,因是过年,鬓边还用了红绢花,透着一股喜庆。
陈大爷的眼望向小文的手,小文的手生的很白,手指纤长,陈大爷不由对陈大奶奶道:“小文这丫头,记得小时候跟了她娘进来给我们磕头,还是个小娃娃,怎么这会儿就长成大姑娘了。”
陈大奶奶在小雨捧着的镜子中照了照自己的面容,才对陈大爷笑道:“大爷记性倒好!”
“家里人,自然记得。”心安把一块玉佩递给陈大爷,小文把玉佩挂在陈大爷腰间,又整理一下穗子。听着陈大爷和陈大奶奶的对话,小文的手不由一抖,差点把这穗子结在一起。
心安已经瞧见,笑着伸手替陈大爷再整理一下:“小文,想是你才服侍大爷,不大习惯呢,等以后,服侍的次数多了,就好了。”
小文努力对心安露出一个笑,陈大爷瞧了瞧,很满意今儿的新衣衫,和陈大奶奶两人一起走出,还要去祠堂祭祀,拜影。
小文小雨这些丫鬟,也跟着去服侍,主人们进了祠堂,下人们依例在祠堂外站着等候。听着里面敲磬击鼓,礼赞之声,小文觉得浑身僵硬冰冷,自己的一生,就这样离不开陈家的后院了吗?小文想哭,可这样的日子哭泣是不吉利的,只有抬头看天,这样才能让泪不流出来。
除了陈府,陈家族内也有人陆续前来祭拜。
陈宁陪着苏氏来了,苏氏今儿穿的上下一新,发上还戴了几样新首饰,见祠堂门外黑压压站了一群下人,就晓得陈府的主人们祭拜还没走。
苏氏也就和儿子站在那,等陈府的主人们祭拜完了,再进到祠堂祭拜。
陈宁已经瞧见人群中的小文,见小文抬头看天,眼里似有泪水,陈宁不由皱眉,心里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