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赵兴想到了后世在网上看到的讨论帖,叹息地说道。
“陛下何处此言?我大宋疆域广阔,哪里又养不了战马?甘凉、河套、大漠草原的确是产良马的地方,可是我大宋一样可以养出百万战马。关键是马政。陛下请看。”
王安石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画下一个轮廓,接着说道。
“这是汉朝初期的版图,还没有大宋大。在南边,五岭以南的地方属于百越(现在的广东、广西、福建、越南、海南岛),虽名为汉朝之地,却是地方势力割据,对汉朝没有什么助益。在西边,就是河西之地,这里盛产良马不假,可是直到汉武帝登基之初,这里属于匈奴,不是汉朝的土地。这里是河套之地,是有名的战马产地,位于阴山之南,气候温和,土肥水美草青,是匈奴向往的牧场。这里所产的之马很多,很神骏,是匈奴在漠南的主要产马之地,若是落在匈奴手里,危害甚大。正是因为如此,秦始皇在统一华夏后,命令蒙恬率领三十万大军出击匈奴,大破匈奴,夺取了河套之地。秦末之际,天下大乱,匈奴的冒顿单于乘机重踞河套之地,如此一来,最好的产马之地,又不在汉朝手里了。这里是漠南草原,包括现在的燕云十六州之地,都是在匈奴人手里。”
王安石的手指不断移动,指着桌子上茶水画出轮廓图,细细地解说道。
“产马之地尽在匈奴之手,汉武帝凭什么打造一支庞大的骑兵,深入大漠草原,追亡逐败呢?关键就是马政。大宋在全国各路有六十多个马场,一年不过驯养万匹战马,马政不得法而已。臣有保马法,如若推行,他日我大宋拿出五十万精锐骑兵也不是难事。”
王安石说得很自信,而司马光、文彦博却是不断点头。赵兴却是被镇住了,后世的网文不可靠呀!连朝代都没有搞清楚,就妄下结论,忽悠读者。
“保马法?将原来由政府的牧马监养马改为由保甲民户养马。保甲户自愿养马,可由政府给以监马或者给钱自行购买,并可以免除部分赋税。是不是这样?”
赵兴平静地问道。
“确是如此,陛下英明。”
王安石没有想到,皇帝先他一步说出了保马法。在震惊下,奉承了一句。
“朕听说有这么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人有专攻,物尽其才。官府牧马监的牧马官都养不好,没有任何经验的农民百姓怎么养得好?万一养不好,马病死了,光赔偿朕的战马,就足以让一户百姓倾家汤产。这是弃马敛财,朕的江山经不起这么折腾。”
赵兴说得很平静,而且言之有理,考虑长远,意志坚定。
王安石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思考着自己所制定的其他新法是否也有这些弊端。
司马光对赵兴的言辞很是惊讶,心理暗道:皇帝是个有主见的人,轻易不被人左右。
“大宋历经百年繁荣,繁荣了谁?是皇室宗亲,是与皇帝共治天下的士大夫。歌舞升平,平息了壮志;物欲横流,流尽了民心。自真宗皇帝起,皇室奢靡无度,每年皇室用度竟在七百万贯以上。这些钱都用到哪里去了?宫里无节制的宴饮,妃嫔宫女胭脂招展,宗室大臣押妓成风,武将士卒从商回易。朕最为倚重的执政,地产千里,跨州过县,一向清廉的文学泰斗欧阳修也蓄有三千歌姬。兼并之风?就是朕的这些士大夫搞起来的。滥用职权,坐享富贵,沉醉不醒。朕常梦见极北之地,女真人崛起,只以满万之兵就攻灭了北辽,又以十万大军攻破汴京,汴京被摧毁,血流千里,皇室宗族,大臣歌姬,尽被掳掠至那极北苦寒之地,受尽凌辱。百年繁荣,一切成空。这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梦,一段缠绕华夏文明千年的恶梦。”
赵兴缓缓地说着,一脸的平静。而文彦博,司马光,王安石,却听得心惊胆战。赵兴直接指责祖宗,又说士大夫兼并土地。三位大臣都感到一场从所未有的暴风雨就要来了,暴风雨越猛烈,雨后彩虹才会更加绚丽。
“这不是新政,也不是变法,而是一场战争,一场关于资源分配的战争,一场关于华夏存亡的战争。丧师失地,花钱求和,这是奇耻大辱。朕告诉你们,这失去的不是疆土,而是气运。花掉的不是钱财,是骨气。年年岁币,带给我们的不是和平,而是苟且偷安,是自欺欺人。当我们无力拿起钢刀时,我们就成了待宰的猪羊。可是当朕举起宝剑时,谁会追随朕后?”
赵兴声音提得很高,响彻了整个崇政殿,说得慷慨激扬。而三位大臣听得两腿直打颤,因为为皇帝带给他们的不是豪气,不是志气,而是死气。对,是死气,一股慷慨赴死的决然之气。
三人都不知道这个年少的皇帝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可以猜测到,很可能是一场腥风血雨,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然而,不论是做什么,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表忠心。三人慌忙跪伏在地宣誓般地说道;“臣,愿意追随陛下。”
“知道朕为什么选择你们吗?因为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不甘沉沦的勇气,我看到你们眼中还有理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朕不知道你们是否知道这句话,朕告诉你们,我们要做的就是这样一件事。”
赵兴自顾自地说着,并没有叫三人起来。好像,赵兴完全是在说给自己听。但是跪着的三人,却是听明白了。皇帝这是要打破太祖皇帝设计,然后自己重新设计一番。
三人整整谈论了一个晚上,直到大相国寺的晨钟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