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被人们津津乐道,主要还是因为最终取得的结果。换句话说,如果一定要在姜河一伙儿与周槐之间“客观公允”的进行评价,那只能看最后活着的是谁。
海浪依旧在翻腾,内室里的两个人仍然在进行争斗,此时很难说清他俩的动机到底是复仇还泄愤。这两种情绪有相同之处,但出发点截然不同,从他俩不约而同遗忘了甲板上的手枪这一点来看,泄愤的情绪显然大于复仇。
愤怒会让人变得不理智,而仇恨不会。
所以,被愤怒这种情绪充斥的两个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变更后的航线,他们在宽敞的内室用钝刀相互切割着身体与神经,却不知道渔船选择了更加直接的毁灭方式。
海湾行船不比大洋泛舟,人工港口的安全系数要比近海高,因为港口没有暗礁。另外,渤海湾被几大沿海城市拢在其中,盲目向前行进的后果其实也不难预料。现在没有海岸护卫队,也没有海警的存在,一艘小渔船乘风破浪去送死,还真没人能拦得住。
翻腾四溅的海水无法熄灭内室里滔天的怒火,失去理智的两个人与野兽无异,厮打也好,争斗也罢,撕下文明的外衣,剩下的确实只有利爪和獠牙。而此时,姜河明显占据了上风,因为周槐这只野兽没有牙齿。
渔船适时的表达了它的不满,作为民用近海捕捞船,它显然不具备智能自动巡航的功能。二十米长的船身在波涛之中上下浮沉,翻卷的浪花倒灌进甲板,很快汇成了水流潺潺蜿蜒而下,至于方向……或许百米外浓浓的海雾后会有答案。
船身顺着一个浪头高高抛起,复又重重落下,剧烈地震荡和摇晃终于让内室的两个人意识到了一丝不对。纠缠厮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同时挣脱对方的钳制,努力稳住身体扑进了驾驶舱,试图稳住那疯狂转动的船舵。但是窗外海雾弥漫,他俩也分不清哪边靠近陆地,哪边又是水域。仪表台红红绿绿闪烁地按键成了瞎子的眼睛,周槐噼里啪啦摁了半天,隐约听到一声细碎的异响。没等他仔细分辨,渔船便保持着速度冲进了茫茫海雾。
海风多少让俩人清醒了一些,两个死斗许久的人鱼贯走出驾驶舱,站在甲板上眯起了眼。
渔船冲破雾霭无需太久,不过……厚重的海雾中似乎隐隐显露出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姜河吞了吞口水,紧攥的拳头有些颤抖,他不动神色地裹紧了衣服,试图遮掩胸前一片血红,同时对大雾之后的景象有些心悸。
渔船再震,舱门口的手枪又被弹了出来,声音清脆,还溅起了水花。
姜河与周槐同时回过头,看到手枪的一瞬似乎有些愣神,想必对自己之前的行为也大感不解。周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右手腕间血肉模糊,那是姜河好牙口的杰作,人肉的滋味不怎么样,只是一时情急的无奈之策。他的右臂关节还在涩涩阵痛,没被掰折全靠那急智一口。
遍体鳞伤是发泄愤怒的奇葩渠道,这会儿俩人满腔的愤怒减退了许多,肉搏不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仇怨还是需要用最直接的方法来结束。
或许是前边的一番厮打让两人都有些脱力,望着近在咫尺的枪,二人居然没有立即扑过去,而是莫名其妙地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是要确定对方也发现了,然后才突然来电了一般飞身扑向舱门。这中间的一个停顿很有意思,似乎有种说不透的意味,但这俩死敌倒是门儿清。
身材相仿的缺陷在此刻显露无疑,谁都没能占据绝对优势,狭窄的舱门口瞬间挤进去两条麻杆,然后齐齐被卡在了门间。手枪被浪花打湿,枪柄上黑黝黝的五星很亮,无声躺在两人的手边,等待最终的归属权。
争夺的过程中,姜河被他手腕的鲜血糊了一脸,恍惚中感觉心底有些异样,就是这一个愣神,周槐再次取得了枪支控制权。那双修长的手虽然不再弹钢琴,但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依旧明显。
面对枪口,饶是姜河再犯浑也只得停下了动作,厮斗至此,也该结尾了。
两个人分开靠坐在舱门两边,浑身伤痕累累,衣衫尽湿。周槐扯着嘴角笑了,摆了摆枪口,无声的宣布自己胜利。
阴云笼下,甲板上的光亮被寸寸吞噬,两人同时转过头,眼中的疲累决绝瞬间被震惊替代,前一秒还争夺生死权力的两个人同时发出声嘶力竭的惊恐叫喊,伴着海浪翻滚的隆隆闷响,渔船一往无前冲破了迷雾,迎头撞向突然显现在浓雾之外的铜墙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