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叮铃——
白墙黑瓦的江南小院中,飞出清脆的铃音。
走过长长回廊的棉服男孩的脚步一顿,驻足望向屋檐下挂着的长串玉铃。
那玉铃大的有拳头大小,小的不过果核,一粒一粒挂在屋檐下,远看仿佛只是大大小小的玉珠,玉铃胎质白皙,宛若凝脂,也不知道这小小院落中的主人是何方人士,竟然能用上这大户人家难得一见的好玉来做风铃。
男孩倒是不奇怪,他不知道屋檐下的风铃们价值几何,不过男孩的手腕和脖颈处都挂着相同款式的铃铛,随着男孩的走动发出悦耳的铃声。
好天气呀,男孩看着从围墙上飘过的白云和不动的瓦南天空,心想。
好想出去玩。
有些小大人的感叹最后在他心中汇集成如此一句,还没等他感慨完毕,前面的仆人已经在催促。
“小少爷,夫人还在等您呢。”
男孩一怔,因为天气和铃声转好的心情沉寂下去,小小年纪的他板起面孔,极力让自己显得成熟严肃一些,快步跟着仆人往前走。
母亲在暖房里等着他。
一身素白的女人手捧着书本,绣满暗纹的雪白绫罗唯有在光亮下才能看到其上精致的纹路,她没有怎么梳妆,如墨长发仅仅用发绳编好,发绳也是雪白的,肤色亦是少气血的苍白,衬得女人看上去像是水墨画上的黑白人物。
她看起来顶多二十过头,容貌无论拿到哪里都称得上一声好字,却不梳妆不打扮,安安静静端坐在小小暖房中,皱着眉看着手中书。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她终于抬眼一扫,走进门的男孩和她一样,发乌黑面苍白,五官相似,旁观者看着就知道是母子。
男孩进门还未问安,抬头便看到她皱起的眉头,不由地抖了一下,然后目光一转,落到女人身边的案几上,案几上布好宣纸笔墨,边上还摆上一条戒尺。
看到戒尺的男孩再次抖了一下,却不敢犹豫,上前鞠躬。
“母亲,晨安。”
他母亲没有回话,男孩战战兢兢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目光偶尔往上面一瞥,然后马上垂下,生怕被发现。
安静暖房中翻动书页的声音清晰可闻,过了几分钟,对于男孩来说大概过了几个钟头,他母亲才将书本放下。
“小镰。”
“我在。”
“你昨天的功课……”
女人说到这里不知怎么停顿一下,男孩心中各种念头翻滚——是默写的经文哪里写错字少了一点或者多了一撇,还是缺字漏字错句少句,或是洋文作业拼写出错,说起来最讨厌洋文了,不可能是数算的功课出问题了吧,他昨天明明将所有数算题目从头到尾验算三遍!——等等等等,越是细想,就越觉得自己昨晚的功课出了问题。
“……母亲,对不起。”他下意识的开口,从阴暗思绪中回过神,才看到母亲皱的更紧的细眉。
好可怕他今天不想被关柴房啦qaq
男孩内心的小人简直要哭出来。
“没有哪里出错你为何要说对不起?”
原来没有哪里出错啊真是太好啦……等等,没有哪里出错吗?
女人挑眉看着自己儿子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心思转折完全可以看到,配着他极力保持镇静严肃的小脸,真是说不错的可爱。
这样的笑意在女人面上不过一闪而过,刹那之后她又回复到严格教导者的角色,对着男孩敲敲桌上戒尺。
“虽然昨晚的功课完成得差强人意,但是你也不能怠懈,待会儿把昨晚的功课抄一遍,然后完成上午的练习,不要让我知道你偷懒,明白吗?”
男孩大声回答:“明白了,母亲。”
“那好,你今天……”她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什么,“今天是春分?”
“今天是春分。”男孩回答,有些疑惑看着母亲思考。
“春分啊,那你今天到湖心亭里去完成功课吧。”他的母亲最后吩咐道。
不管男孩心中怎样拖出一声长长的“咦——?”,女主人的决定显然不可更改,所以一刻钟后,男孩坐在湖心亭里,石头方桌上仆人已经将文房四宝摆好,他抓着毛笔犹自沉浸在震惊中,笔尖一滴黑墨滴落在纸上,晕开一个大墨点才恍然。
不管为何母亲让他今天在湖心亭做功课,但是重点都是功课好么?
可能是要考验他在户外做功课会不会分心啊。
所以他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能不辜负母亲的期望!
单纯爱脑补的男孩立刻集中注意力在功课上,亭外吐露的花苞,抽长的叶芽,波纹轻荡的池面全部被男孩视为无物。
所以他也没有听到无数叽叽喳喳讨论的小小声。
“是他呀?”
“是他呀。”
“季家的小少爷。”
“是水君的小夫人,小夫人!”
“好可爱呀!比我还要可爱!”
讨论的小小声猛地一顿,隐藏在花间草间的小小妖灵们都将目光投到一个花妖灵身上,他们眼神从疑问变为无语,最后他们又开始讨论。
“这不是洋人的花吗?”
“浑身都是刺,怎么长出来的啊,好丑。”
“当然要比你可爱了,根本没有可比性好吗?”
仙人掌花妖灵:“……”
喂喂你们说嫌弃她的话的时候声音可以小一点吗?这么大声装作没听到很困难啊!
针对大言不谗的仙人掌花妖灵的声讨一声比一声大,小花妖灵努力把自己埋进土里,却还是没法让话语不钻进耳朵,不久前从镇上洋商馆里买到移植到花园的仙人掌就连刺都开始发抖,直到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谁在说话?”
一众妖灵们立刻噤声,纷纷蹲下试图将自己埋进花丛中。
写完一张大字的男孩还在疑惑。
家中的仆人说话从不大声,刚才说话的是谁?
而且听起来还是很多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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