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努力把自己等人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外界只知道原来的部队长官死后,军方派来了新的接任者。只有京海镇的政府高层和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士知道,这个自称是接任赵朝阳的龙在云根本就没有任命书!龙在云不是上面派来的接替赵朝阳的人,而是从县城安全基地里带兵走出的龙家少爷!
然而慑于对方木仓支弹药的威胁,加上被对方截断的对外通讯,很显然原镇政府成员没有丝毫置喙的余地,龙在云在武装部队中地位合法性一事,高层们有志一同地保持了沉默。
龙在云又摔了桌子上的一套茶盏,愤怒的心情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的视线在会议室内移动,突然一指角落里一个窝着的原政府官员:“廖镇长,您说说,为什么情况现在会变成这样?”
被他指名点到的廖镇长是一个脸颊有些清瘦的老头,身上大一号的外衣让他看起来瘦弱而衰老,整根脖子畏缩着被收进了衣服里,只露出骨棱棱的尖削的半张面孔。听到龙在云的点名,他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身体抖如筛糠,声音抖索:“我我我……大概是是那些村民胆子太小,太害怕那群匪徒?”
龙在云无趣地挥手让他坐下。这个废物!还以为他会有什么有用的建设性分析,结果却是提出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这种在和平年代只会吃公家粮的蛀虫,真不知道赵朝阳为什么会把这种人留下来。
廖镇长颤抖着坐了下来,长长地呼了一大口气,脸上的神色分明是捡回一条小命的庆幸,还紧张地用脏兮兮的袖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龙在云冷眼看着对方窝囊的表现,忽然笑了起来:“廖镇长在京海镇生活多年,对当地的民情十分了解,我就当是这样的原因好了,既然原因找到了,那么,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他看着廖镇长旁边的中年白胖男人,慢条斯理地道:“张书记,接下来,不如就由你来谈一谈?”
龙在云谈话的姿态轻松,他靠在厚软的黑椅里,一边说着话,一边动作随意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擦得油光铮亮的□□,状似开玩笑一般地瞄准了张书记的脑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张书记倒吸一口冷气,桌子下面的双腿抖个不停,好半晌才站起来,他的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力持冷静地道:“我们过去搞村镇建设的时候经常说,‘有钱出钱,没钱出力’。既然村民们现在不愿意出工出力,那就让这些不愿意出工的村民出钱好了!”
“嗯?”龙在云来了兴致,把□□搁在了桌子上,发出咔哒的清晰一声,他盎然地问道:“说说看?”
张书记把视线从那把□□上收回来,定了定心神:“我们可以规定不出工的村民一天需要交纳多少粮食以抵押这一天的做工。每条村的村民虽然人数不少,但是我们可以集合大部分兵力,集中到该村收缴粮食。我相信京海镇任何一条村子都不会有镇政府那么多的士兵和枪弹,有了粮食,还怕招不到做工的农民吗?”
“你是说,到时候雇佣村民做事、建造围墙?”龙在云的眉头微皱。岂不是需要一大笔粮食支出?存储的粮食他另有用途,从来没考虑过浪费在那些村民身上。
张书记轻轻笑了笑:“龙先生,粮食并不需要从公账上出。只要交一点粮食,就不需要在寒冷的时节做辛苦的累活,我相信那些怕吃苦的村民一定很乐意。”
“哈哈,张书记好建议!”龙在云听他这么一说,眉头顿时松开了,开怀大笑,“我看,明天我们就去最近的米康村‘收工钱’好了,暂定一个人一天三斤大米!一天一天收零零碎碎的太麻烦,不如一次性先收一个月的,大家觉得如何?”
“龙先生言之有理,这个主意好!”
“一切听龙先生的。”
“这样好!避免手续繁琐,又能迅速增加财政部门的收入。”
“对,如此一来,建造围墙的工人也找到了!一箭双雕呀!”
众人纷纷附和。
于是,事情得到圆满解决。龙在云解决了最近的麻烦,心情大好,爽快地散了会。
众人鱼贯离开了会议室。原镇政府的官员手上的权力现在基本被龙在云架空,在日常运作里只是摆设一样的存在,这次开会只是形式上让他们参加而已,散会之后,他们就可以回家去了。
廖镇长裹着一件厚大的军绿色棉袄,佝偻着腰背,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他家离镇政府比较远,光凭两只脚几乎将近十分钟才能走到。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在他一侧停了下来,操着一口熟练的当地口音:“大爷,要不要坐车?镇上范围,任何地方都只要一个玉米饼,很便宜的。”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臃肿的羽绒服,戴着灰扑扑的口罩和灰黑色的帽子,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就连双手也戴上厚实的破了一个口子的旧手套。在化冰的天气里,这种打扮的搭客佬(指以自行车、摩托车、电动车等交通工具载客的司机)比比皆是,廖镇长撩起昏沉的眼皮子打量了他一眼:“半个玉米饼,到镇东的粮油店门口。”
“行!您上车,扶稳咧!”搭客佬殷勤地扶着廖镇长上了车。
自行车慢慢启动,稳稳地朝镇东的方向驶去。
“大爷,您一把年纪了还出来啊?现在治安不好,没事还是别在街上瞎晃荡比较好!”
风中隐隐传来搭客男人好心的叮嘱。
大爷没回话。
等到自行车来到一处荒僻的地段,廖镇长忽然拍了拍搭客男人的肩膀一把,低声道:“龙在云已经把小张的提议听进去,你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自行车车头忽然摇了摇,随即被男人稳稳摆回来,搭客男人笑着大声道:“真是谢谢您了大爷,要不是您今天看上我这破烂自行车,今天我肯定得饿肚子了!下次您要去哪里,尽管来幸福路找我,我经常在那条路上揽客,您来我只跟您算一半的价格!”
粮油店很快就到了,廖镇长下了车,慢悠悠地往家里走。苍凉的道路上,老头的身影分外的瘦小。搭客男人在原地一直目送他走进家门,才收回视线,然后便调转车头,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