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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与小福谢过李掌柜坐下,李掌柜也不客套,勾了嘴角笑得冷淡:“既然是胡掌柜的客人,也不算是外人。只是这兰草的事情,小娘子还是要给我一个交代。为这兰草,我李记出了多少人力物力不提,我族弟还搭上了一条性命,便是我能就此放过,铺子里的伙计,手下的弟兄也不能放过。虽说胡掌柜面子大,可这青阳城里头,我李记也不是吃素的!”
好好说话不行么?非得威胁人家一下,那日在街上买花的时候也是一样,看来这李掌柜是素来嚣张惯了,根本就收敛不来。
竹枝调整了一下心情,脸上摆出一副后怕的模样,轻抚着胸口道:“实在不敢欺瞒掌柜的,那日在河滩边儿遇上贵宝号的伙计,他们也没说清楚,上前就说了几句不怎么妥当的话,小女子孤身一人,由不得有些害怕,都已经打算跟他们一起走了,忽然从头顶上跳下来一个黑衣人,先是一掌劈了贵宝号一个伙计,又一脚踢了另一个。我一个女子,胆子小得很,见他们厮打起来,便吓得跑了。回家之后腿软了半晌,到今日想起那个情形,这心还乱跳呢!”
她说的情形跟李锁说的倒也对得上,况且李锁如今已经死了,也不可能出来跟她对质。而且这个也不是重点,死个把人罢了,李记下头的小混混多得是。重点在于兰草!听说县令夫人那株已经快死了,若是再能寻出来一株,这青阳花草行的魁首,除了李记还能有哪家?
李掌柜懒得看竹枝作态,摆了摆手道:“罢了,这件事情我暂且不追究,不过你需得告诉我,那兰草你是在青牛山何处找到的?可还有?若是小娘子能带我们去,李某重金为谢!”
买花的时候怕人家竞价,都要威胁一番的人,这个时候说重金为谢,竹枝怎么敢相信?你若做戏,我也奉陪。竹枝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哪里是小女子寻到的?是青阳爷爷赐给我的。”自然又是婆母严逼,过不下去日子,大过年地被撵出家门,然后青阳真人托梦赐兰草的故事又说了一遍。
小福在一边儿扭了头,没瞧出来冯嫂子平日里做事挺仔细的一个人,原来编起瞎话来跟掌柜的不相上下,他都不忍去看李掌柜的脸色。这说辞换了别人倒罢,李掌柜可是眼睛里头只有钱的人,能信这个?
可人家偏就信了。李掌柜沉吟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小娘子夫家贵姓?”
竹枝微微颔首:“免贵姓冯。”
那就是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往青牛山那边派去的人手,从下河村、上河村进山的都有。下河村冯家出了个邪物,男人真跟中了邪似的死命护着,大过年地被撵出家门都在所不惜。这事儿他也听过去的人闲聊时提起过,原本没放在心上,可是刚才竹枝一提,恰好是对得上。
再说了,别的都可以质疑,青阳爷爷显灵,就是心里百般不屑,面上他也不敢不敬。若是说出一个不字,只怕这青阳城里头多得是人会来找他理论。
李掌柜咬了咬后槽牙,对这愚昧的妇人真是无话好说,楞了半天,从牙缝里头挤出来一句:“青阳爷爷显灵啊!”
小福再也忍不住,低了头耸动起肩膀来。
竹枝却是一脸庆幸:“是啊,多亏青阳爷爷,要不然我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上,李掌柜真是无话可说了。叫她去带自己找兰草吧,人家兰草是青阳爷爷赐的,早上醒来就放在身边了,上哪儿找去。叫人家进山吧,她根本就没进山,就是在山下小庙里头过了一夜罢了。要不,自己也去山下小庙里头打一夜地铺?
李掌柜咬碎了牙也无可奈何,人家都明说了是胡来俊罩着的。老胡不晓得做的什么生意,鬼鬼祟祟的,可这李记交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就有人交代过,青阳城里横着走也无所谓,但是碰见胡来俊一定要绕道。
说完了话,也只能客客气气地送了竹枝和小福出门。旁边的管事极有眼色,还送了竹枝一盆迎春花儿,虽不贵重,好歹也结个善缘。开门做生意么,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出了门,小福就望着竹枝翘起了大拇指,竹枝却擦了擦冷汗。要知道被风一吹,她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汗,不过若是多说伤两回,大概也该习惯讲这个青阳托梦的故事了吧?
回去的时候路过县衙的花棚子,正好瞧见一个蓄着长须的汉子被衙役撵出来,旁边人都在幸灾乐祸:“瞧,又撵出来一个。不晓得还有没有人敢进去?”
小福扯了扯竹枝的袖子:“嫂子,你不去看看么?我瞧那花儿你养着的时候都挺好的,怎么一到了县令夫人手里就不行了,不如你就去看看,没见那告示上都说了,重金为谢啊!”
竹枝摇摇头,拉着小福快步离开,口里敷衍道:“谁知道呢?大概是跟县令夫人不投缘吧。”
倒不是她不想去瞧,一来这兰草的养殖她也是个半桶水,只是以前从书本上看了些,若说养这高贵的花草,她还真没有养过。不过想来花草的养殖大体都差不多,若说这兰草为何那么多园丁都诊治不好,只怕问题还是出在县令夫人自己身上。这给花草治病又不是给人治病,哪里有一动就见效的?再者说了,就是人,吃了药到病好,也要等药效发挥了才行。不停地换法子医治,倒将本就奄奄一息的兰草送上了绝路。
何况如今竹枝对谁都说这兰草是青阳爷爷托梦赐的,若是她会诊治,岂不是把这牛皮给吹破了?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这株濒危的兰草她都不能去救,只能叹一声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