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一声,道:“你要评理是吧?好!那我们就来评理!”
“你说你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养过我一天?!小时候,我爸他出去打工,你生我后嫌我吵,嫌我麻烦,把我推给奶奶养,一推就是八年,这八年里,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我奶奶给我|操办的?你呢?你是出了钱还是出了人?!”
女人一怔,没想到贝晓曼竟然记得这么清楚,顿时不干了,嚎道:“你就这么向着你爸?!你爸有工作我难道就不要工作了吗?!”
“那钱呢?”贝晓曼冷冷道,“从小到大,你自己想,不说生活费,你哪怕给过我一次零花钱?哪怕一块?”
女人又是一怔,想要狡辩,但贝晓曼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道:“你是在我八岁那年回来的,你回来的那一天我其实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我终于可以不用看照片才知道我妈究竟是长什么样的了。而且老话有说,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我就想着,我妈回来了,我也是有妈的孩子了,我也是个宝了……可惜我想错了。”
“回到家后,你说我是你的女儿,要跟你过,还信誓旦旦地跟我奶奶说一定照顾好我,可结果呢?端茶倒水洗衣做饭都是我做的我就不说了,我只说,我十一岁那年发高烧,让你帮我买药,但是你只顾着打麻将,如果不是我爸回来了把我送医院,我早就死了——不知道这件事你还记不记得?”
贝晓曼冷笑一声,道:“你老说我爸他不是个东西,一说就是这么多年,可是他这些年里好歹还给了钱,如果不是他,我不到八岁的时候就要饿死了,可是你呢?你为我出过一分钱?你照顾过我一天?我爸他不是个东西,哈!难道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你吃喝拉撒打麻将,把我爸给我的学费都拿去买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你倒是说说,你全身上下哪一分钱不是我爸的钱?”
这么一番话下来,钟青气急,喊道:“你们这些姓贝的果然都是一伙的!我十月怀胎就生下你这么个东西?什么你爸的钱,你爸他是我老公!他的钱就是我的钱!而且你也别只觉得你爸好,你忘了是谁撒酒疯一巴掌扇的你三天都眼花的?!”
贝晓曼讥讽一笑:“难得你还记得我是眼花了三天……那你还记不记得,在我第一次看到我爸打你的时候,我冲上去把我爸推开,抱着你喊,让你跟我爸离婚的时候,是谁扇了我一巴掌让我不要再说这种胡话的?”
钟青尖声道:“怎么了?这种事你也来怨我?!我不离婚都是为了你!你知不知道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要受到多少指点?!”
“我知道!我从三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贝晓曼吼了回去,“在我八岁以前,我都是没爹没妈的孩子!”
钟青愣住了。
“话,我就说到这里。”
“作为一个母亲,你从来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作为一个妻子,你也从来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说真的,妈,我看不起你。”
“我真的真的……看不起你!”
“不过没关系……”
“我已经不在需要我心里的那个妈妈,也不再需要我心里的那个爸爸了。”
“我长大了……我已经……不需要你们了!”
贝晓曼昂着头,转身走进屋子里,用力甩上门。
安蓉蓉遥遥地看着贝晓曼消失的背影,恍惚间竟像是看到曾经的自己强撑着骄傲,昂起头大声道“我不需要爸爸,我也不需要妈妈,我自己就能过得很好”的模样。
——多像啊。
多像曾经的她?
安蓉蓉终于明白第一眼见到贝晓曼时的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
——她们太像了。
她们看起来不一样,但是……她们却又是一样的。
就像是镜子的两面。
她站在镜子的这一边,而贝晓曼站在另一边。
而她已经走出来了,却不知道贝晓曼什么时候能够走出来。
安蓉蓉站在原地,呆立良久,终于只有长叹而已。
但到了这个时候,除了遗憾惆怅之外,安蓉蓉却能够确定下来,她上辈子记得的那个自杀的女高中生应该不会是贝晓曼才对。
从小就没有被珍惜过的人,长大后不是越发不珍惜自己,就是越发珍惜自己。而很显然,她是前者,而贝晓曼是后者。安蓉蓉自暴自弃,而贝晓曼则苛刻地要求自己……正是因为这样,就算安蓉蓉有一天会被逼得自杀,贝晓曼也不会。
贝晓曼十分珍惜自己,因为她知道,在这世上如果连她自己都不看重自己的命,那么还会有谁看重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贝晓曼其实比安蓉蓉要聪明得多得多。
所以贝晓曼不会选择自杀,绝对不会。
可是……
既然是这样的话……上辈子真正出事的人是谁呢?
在上辈子她交际圈那么狭隘的情况下,还有谁的名字会让她感到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