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庭深幽邃的眉眼微微凝了凝。
旁边有路过的农户背着的袋子口开了些,有粮种掉在了地上,温情连忙上前,双手抓住那口子,“欸,等一下,这个布袋破了,拿跟绳子扎一下再背走。”
那农户忙把布袋放到地上,接过绳子将口子一下扎了起来,满是老茧的手捧起地上的粮种放入袋子里,等做完这些,感激不尽地说道:“欸欸,谢谢夫人了。”
温情温婉一笑,“忙去吧。”
温情做完这些,又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回过来站到萧庭深面前,“深深,你快回去吧,这儿这么脏乱,我等粮种都入了库便回来。”
萧庭深心中还在为温情能说出那样的话而震撼,再见温情神情认真,双眸明亮,在阳光的照耀下宛若琥珀一般熠熠生辉,他那颗死寂的再也不愿踏入充满硝烟战场一展抱负的心竟在这一刻火热起来。
萧庭深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无事,你去忙,我等你。”
温情看了几眼萧庭深,又看向旁边的人群,“嗯,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好。”
萧庭深轻轻点了点头。
温情转身又加入其中,俞诚安知道世子过来了,但是他忙着分派队伍搬粮种,实在是没功夫过来行礼,而居长石则马不停蹄地跟着将粮种登记入册,以便后续分发,农户来不及的,士兵亲卫也加入其中,每个人的脸上是满足的笑容,就好像看到粮种便能预示未来春种后的丰收。
这些都是萧庭深从未看到过的情景,自从温情来到这儿,坞堡上的农户似乎更有奔头了,以后他们有了粮,家在这儿,家人在这儿,能有命活,外头无论打成什么样子,若是殃及这儿,他们定是会拼死守护这块土地。
这与往日他所见的方式完全不同,温情以温脉的手段,悄无声息地笼络了人心。
她说‘有民才有国,有国才有家。’
温情那样娇弱的女子,心中藏着一个‘大家’,这只是短短的一个多月,那若是一年呢,三年,五年又当如何?
萧庭深的心中除了震撼,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复杂,幽邃的瞳仁里越发深谙。
嘴里说的是一会儿,实则忙到天黑时分才将三万斤粮种全数堆入粮仓。
“俞领军,沮队长,居队长,明日便要分派粮种,培育秧苗,今晚回去好好休整一晚,接下来就要真正繁忙了。”温情温声嘱咐,细细听去,忙活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声音明显沙哑了。
俞诚安由心底佩服这六姑娘,看向她的视线时由衷的崇敬,“嗯,六姑娘,您和世子回去吧,累了一天,你也好好休息,至于粮仓的安全我会派人看守,放心,定不会出纰漏。”
温情一张小脸看起来略显疲态,扬眉笑起来,“嗯,俞领军做事,我放心。”
俞诚安被温情高涨的情绪感染,常年的冰山脸竟出现了一丝皲裂,冷不丁对上萧庭深那张晦暗不明的俊颜时,倏地又变得不苟言笑起来。
“世子。”
萧庭深扫了眼俞诚安,又将目光看了眼站在其身后的异族——沮渠蒙逊。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正视沮渠蒙逊。
“你便是沮渠蒙逊?”
沮渠接收到萧庭深审视的目光,浑然天成的气场张开,“是。”
漠北边境遭受匈奴人的进犯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萧庭深老早就知道沮渠在匈奴里是贵族的姓氏,如今真正见到他如平民一般混迹在农户之间,与农户干着同样的事情,心中情绪不言而喻。
“你是匈奴人。”
“我是匈奴支系水胡族人,世子战场之上威名早已耳闻,倒是没想到如今……”沮渠目光坦然,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他的双腿。
“呵——你是匈奴贵族,却站在了北凉国的土地之上。”萧庭深声音冷冽,意思明确,别想嘲笑他折了的双腿,他这贵族也好不到哪儿去。
“彼此彼此。”
两人浑身都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俊颜上是完美到极致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对峙的破绽。
温情倏地觉得,一股寒流窜过背脊。
细细看去,两人的眸光明明就在较量,周围的低气压都要凝滞了,空气里有种属于男人之间火辣辣交锋的张力。
谁也别觉得谁厉害。
世子厉害又如何,还不是残了双腿。匈奴贵族厉害又怎样,还不是在北凉国土地之上苟着,怕是匈奴本身政权都是一团乱吧!
啧啧啧——
“那个……萧庭深。”温情真是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针锋相对。
干嘛呀?这是?
几千年后都是一家人,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啊。
“嗯?”萧庭深转眸看向温情,眸底的冰寒稍纵即逝,深邃的眉眼间卷着温柔,与她的视线交叠。
“饿了,我们回去吃晚饭吧。”
“好。”
萧庭深抬起手,温情看着他莹润的指尖,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我手脏。”
萧庭深却准确无误地握住她的,示意了眼辛岳,“走吧。”
温情:“……呃。”
一边跟着萧庭深轮椅的节奏,一边和俞诚安他们挥了挥手已示告别。
俞诚安等人望着一坐一站在夜色里缓缓消失才打算离去。
俞诚安看了眼沮渠那双晦涩不明的眸子,轻笑了一声,“行了,人都走了,回去洗洗睡吧,累了一天了。”
沮渠轻呵了一声,叫了蒙小裕一声,没理俞诚安,转身就走。
俞诚安“嘿”了一声,什么人啊,这是!
蒙小裕最近一直跟着居长石干文书类工作,居长石不是藏拙之人,有什么也尽心尽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得亏蒙小裕也是个聪明人。
蒙小裕朝着居长石看了眼,居长石摆了摆手,蒙小裕才快步跟上了沮渠。
蒙小裕不是沮渠的仆人,两人其实是亲戚,就是关系很远,沮渠心里在想什么,蒙小语心里清楚着咧,所以走出去没多远,就问了,“哥,你心里喜欢六姑娘?”
在这坞堡之上,蒙小裕不再叫沮渠少主,而是一声亲切的哥。
沮渠猛地停住了脚步。
蒙小裕没习武,沮渠走一步,蒙小裕得两步才跟得上,他突然停下来,搞得蒙小裕没刹住,直接撞到了沮渠的后背上。
“呃……”
沮渠眸色深深,沉默地看了几眼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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