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万余兵马尽数覆灭。也正因此,刚刚吃了败仗的卫梁想于短短一天之内重新集结兵力攻打我玉骨湖行营,是决计不可能的。”
“将军是说——交战双方皆尽数覆灭么?可眼下淮右早已不是卫梁的对手,即便同归于尽,也不可能将对方杀得一人不留吧?”
晔国公不由得将身子向前探了探。
“这也正是末将觉得奇怪之处。”青袍将军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祁和胤见状当即眯起了眼睛:
“百里将军,你似乎还有话。”
“都是臣的推测,并无确凿的线索佐证。还是不说了吧。”青袍将军犹豫着,摇了摇头。
“猜上一猜也是好的。以寡人对将军的了解,你或许是在担心灭了卫梁与淮右万余大军的,也恰是进攻我玉骨湖行营之人?”
“国主明鉴,正是如此。而且臣下担心,对方所图的并非是我晔国土地,而是在寻一件重要的东西。”
“此话怎讲?”
“袭击者攻陷行营之后,放火将整座营寨烧成了一片焦土。其目的,十有八九是为了掩盖自己杀人的目的,以及在行营中留下的某些不想让人注意到的痕迹。”
青袍将军说着,却是扭头看向了身旁陷入了沉默的靖海侯,“若是在下没有记错,去年隆冬时节,曾有一艘虎头飞鱼船在督军大人您的授意之下,千里迢迢北上鲸洄湾,却于途中无故沉没?”
祁守愚没有半分迟疑便应声道:“将军倒是记得不错。如此说来,日前舟师一艘出海的战船,也恰曾于此次遇袭的玉骨湖大营靠泊修整。莫非将军的意思,是说这两件事情间竟有所关联?”
青衣将军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似乎并未料到对方竟会猜到自己要说什么:
“据当时从澹口归来的斥候回报,被冲上岸的舰船残骸看上去,并不似遭遇了寻常海难的模样。虎头飞鱼船乃是我舟师精锐,更非寻常海寇所能轻易摧毁。若相隔数月的两件事情间确有联系,我们所要面对的对手,怕是会比卫梁或成国还要棘手得多……”
话音落下,却并没有人再接。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了起来,君臣三人就这样在摇曳的火光中相互对视着。
“罢了,即便有联系,也并非是一个晚上便能够查清楚的。不过若是那队袭击了行营的人沿着衍江顺流而下,那么或许很快便会进入沿岸各城的驻防范围——”
许久过后,晔国公才再次打破了沉默,“命你二人即刻起,调配舟师彍羽营于暮庐至汐隐沿岸各处要道设卡,以防敌人借机上岸,图谋不轨。同时,其余各营也须抓紧沿衍江上游的淮水、雉河等地加派人手巡查。若有形迹可疑之徒,便立刻原地收押,严加审问。”
君令既下,青袍将军当即按下刀柄半跪在地,靖海侯也紧随其后叩首领命,纷纷表示听从国主差遣,而后毕恭毕敬地退出了紫宸殿的大门。
待出得殿外。二人一路向着宫外走去,行出许久,靖海侯才重又开口感叹道:
“百里将军,自本王辅政议事以来,还从未见过我那王弟的脸色如此难看过。昨夜收到帛书时,本王的心也跳了整整一宿。不知是因为这些年来我们的日子太过安逸,还是因为我们已经老了,失了当年的心气。”
“督军大人言重了。归根结底还是事出突然,也太过于蹊跷。不过烦忧归烦忧,方才殿上在下还是对国主有所保留的,现在想想,倒似是我这个做臣子的罪过了。”
“将军此话又是何意啊?”
“实不相瞒,无论晴岚山下或玉骨湖南的行营中,斥候都未能发现任何一具偷袭者的尸体。对方不仅能不费一兵一卒便闯入我舟师行营,且还能于杀人之后不留半点踪迹,让我不由得有些担心,若其当真能于一夜之间便击溃我舟师数千精兵,那根本无法想象,接下来晔国将会面对的敌人,将有多么可怕……”
青袍将军说着,自身后掏出了一只表面早已磨得有些发白的酒葫芦,饮了一口之后递到了靖海侯的跟前,却并没有转目去看对方,只是盯着天上的孪月,双眸间似蒙上了一层阴霾。
祁守愚愣了一下,笑容随即僵在了脸上。他死死盯着面前面色凝重的男子,终于仰头也灌下了一大口烈酒,再说不出半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