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在心里多难受。”
同伴的一番话直戳得少女心里痒痒的,犹豫再三方才拐弯抹角地问道:
“子隐,你可曾听说今日城中闹出了乱子,还有传闻说伤了人?”
“哦,你是说朔狄武士来城中摆擂的事吧?此事早就在宫中传遍了,据说伤者里还有一名赤翎卫的什吏。为此,百里将军与王叔还特意去面见了父王,也不知此时谈得如何了。”
听祁子隐如是说,红头发的姑娘也不禁诧异:“可我听说那些朔狄人是不请自来的,居然也能引起如此重视?”
“正是因为他们不请自来,才会更加令人措手不及。甯月你可能有所不知,牧云部曾经在百余年前一统了草原,甚至一度攻破了御北的防线,南下渡过销金河攻至了煜京城下,直逼得当时的灵帝仓皇逃至卫梁。后世皆称那段黑暗的历史为朔狄之乱。”
“原来以前这些人就如此凶猛啊,难怪我听许多人都称他们为蛮子!”少女将耳边一缕头发绕在指尖上玩弄起来。
“嗯,直至六十年前牧云部内斗,朝廷方才借助卫梁的关宁武卒于锁阳关大败敌军,重新光复了北方的大片领地。自那之后,御北也在销金河南岸加强了防御,相隔十里便设有一座要塞,日夜更有骑兵逡巡,防止狄人再度南下。”
“那子隐你怎么看今日的事?”
“北方狄人并不通晓中原诸国的礼仪,或者说根本就不在乎我们定下的这些所谓的规矩,才会不请自来,于城中闹出了乱子。不过嚣张归嚣张,现如今牧云部已不再如当年那般叱咤于朔北草原,此次对方主动前来和亲,怕也是想借晔国之力做些什么。”
祁子隐说着,却是从同伴的话中听出了些许端倪,奇怪地问道:
“倒是甯月——你怎会突然对朔狄人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莫不是下午偷偷去市集上凑热闹了?”
“哎呀,人家就是碰巧遇上了,便站在边上看了会儿,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呀?”
见姑娘被问得支吾了起来,少年人当即摆出了一副严肃的面孔:“那些朔狄人说是摆擂,可毕竟刀剑无眼,你又是个女孩子家,万一被伤到了可就追悔莫及了。以后这种事情绝对不可再去瞧了,知不知道?”
见对方满脸的紧张,甯月虽十分感动,却也明白自己心中盘算的那关于比试的要求,或许难以有机会开口了。即便能当面提起,同伴们也绝无可能答应跟着自己再去胡闹。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闷闷不乐起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窗外远处的市集发起了呆。恰逢姗姗来迟的将炎急匆匆奔进了雅阁,似乎也满怀心事,见小案旁的两人沉默不语,张口便问:
“你们俩的脸色怎地如此难看,莫非已经知道消息了?”
祁子隐只得尴尬地先招呼同伴坐下:“甯月下午跑去看狄人打擂,我方才说了她几句,便有些不高兴了。倒是你进来时说我们已经知道消息了,不知是否也同此事有关?”
祁子隐一语中的,黑瞳少年也立刻点了点头:
“方才我出来时听今夜执岗的同袍们说起,国主似乎也有意要与那牧云部联姻,故而决定自诸位王子之中甄选出一位武艺高强,尚未婚娶的孩子去同对方再打一场。无论胜负,都将由此人迎娶那狄人公主,所以——”
“所以,他们便选中了我,是吗……”不等他把话说完,白衣少年却已经猜到了结果,悻悻低下了头去。
“本来,国主同百里将军都打算派那个郁礼前去,灭一灭对方的威风的。可靖海侯却谏言说此事须得由王家血脉亲力亲为,一来能为我晔国争回一些面子,不至叫那些蛮夷视为胆小怕事的懦夫。二来则为明确告知对方,所派之人便是未来的和亲对象,这般也能令其不至于如今日那般痛下杀手,再见血光。”
将炎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解对方,只得将事情的原委如实道来,“也不知你那王叔同国主几时曾亲眼见过你我于归鸿苑中切磋较量,居然说三年前我赢过郁礼,而你又能赢了我,便是七位王子之中的不二之选。”
“所以国主就这样同意了?为什么?凭什么!子隐不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么?难道他便忍心让子隐去娶那个野蛮的朔狄人公主?!”
不等祁子隐接话,一直沉默不语的红发少女却是忽然跳起脚来——几个时辰之前,她满脑子都还在想着究竟该如何拜托两名同伴中的一人去与那些朔狄武士决个高下,然而现在得知赴约者便要娶那图娅公主,她却是一万个不愿意了。
黑瞳少年并没有再作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看着眼前闷闷不乐的祁子隐,有些同情,又有些无奈。毕竟若是同样的事情落到自己的身上,他是宁死都不会答应的。
沉默许久之后,祁子隐方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似乎父王也的确只能选我这个庶子去了。他膝下七子,子修哥哥贵为世子,是绝对不能去冒险的,而子期、子贤两位哥哥也并非庶出,又早已婚娶,只剩我同其余三位哥哥刚刚成年。而他们之中,子由哥哥的武艺实在说不上精湛,若真的去了,或许连自保都成问题,余下二人,又是根本不通武艺的……”
听同伴竟是接受了这个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安排,甯月当即斥道:
“笨蛋,莫非这样就心甘情愿被当做棋子了吗?子隐你可知道一旦答应下来,对自己的将来意味着什么!不行,我们这就一起去找百里大叔,或者直接去求见你父王。你说过那牧云部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同他们联姻,根本就是在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我又怎会不清楚。但君令已下,即便现在去求父王,也无济于事了……”
面前的白衣少年却只是不住地摇着头,摆出一副认命的模样。
“哎呀,你们三个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先把饭吃了再说呀。小月这丫头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怎地一口也没动呢?”
出离了愤怒的甯月张口还想再劝,却忽听身后有人说话。原来是冷迦芸听见了此前的争执上得楼来。
见雅阁中坐着的三人相顾无言,女子还以为他们又在闹别扭,连忙上前相劝。可祁子隐却拉长了一张脸,不等迦姐多问,便起身行了一礼径直朝楼下奔去。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甯月又扭头看了看同样不知所措的将炎,随后也跟在白衣少年身后冲下了楼去。
冷迦芸还想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还不等其开口,便看见将炎也猛地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在了小案上,一个字没说同样飞也似地追了出去。只留下女子独自面对着满桌菜肴,一脸茫然。
冷迦芸不由得长叹一口气,等了半晌见无人折返,方才转而动手收拾了起来,口中还喃喃叨念着:“孩子们终归还是长大了啊,心里有事都不肯同我说了……”